“您以前住这里吗?”
“对,好像是住……”她指了指左边的建筑物,“这栋楼高一点的楼层。以前我生病,为了省钱治病,家里只好搬到这里住,因为房租便宜,但地方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是在高中附近,但那建校不久后,这条街就乱起来,学校也倒霉啊。儿子说,这里喝酒的嫖娼的甚至赌博的都有,还有酒吧大排档乱得很。不止成年人,还有一群混混和小太妹。”
“那以前有什么年轻的、比较好看点的女人住这?就看着跟高中大学生差不多。我朋友说她和这里看起来怪格格不入的,有点好奇。”
老奶奶又想了想。
“我印象中确实有那么一个人,白白净净的,不像是这里出来的,只是那女孩也着实有点可怜。”
凌梦期心里一跳,她故作镇定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眨了眨布满皱纹的脸,拧着眉仔细回忆的样子,然后缓慢说道:
“我儿子看我不能出去,但会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告诉我,怕我无聊。有一次,对门楼下的一户人家结婚发喜糖,隔壁的都在看热闹,说风凉话。我儿子收了喜糖上楼放桌子上,见我问起这事,他也就跟我讲了。说是一个女高中生,想要嫁给楼下的混混,好像是上学路过这巷子的时候被为难,然后被那个混混帮了一次。”
“我儿子也是不理解的,高中生,不好好学习,就因为人家帮了那么一次就要和别人在一起。甚至后面,那女高中生的父母也来过了,大吵了一架,说要和他们女儿断绝关系。儿子说那女孩父母好像是老师还是什么,为了学业努力了大半辈子在一起,好不容易老来得女,疼得很呐,结果把女儿养的一点心眼也没有。”
凌梦期心里咚咚跳着,继续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后来好像是那女生还是嫁了嘛,被那个男的妈妈一直撮合,好像也装模作样的要自己的儿子对她好。但是没多久他儿子跑去喝酒,天天喝啊,那女的就去找。有一次时间比较晚,去了酒吧找人,倒霉被人糟蹋了。”
凌梦期刹时觉得呼吸一窒,脑袋像被一记锤子闷打,打得她站不住脚。勉强站定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老奶奶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只是继续说着。
“被她丈夫知道还被打了一顿,之后那男的带他妈跑了,就留那女的住那呢。”
……
凌梦期不知道怎么回得家,那地方偏僻,附近没有地铁她就坐上了公交回家,一路上一直在发呆,到了地方就马不停蹄的往自己租的房子跑。
‘后面有人说她怀孕了,也可能没有,毕竟她也不出门。但大概是没有吧?也没听那里有孩子哭过。’
她不想再听,脑海里却一直回放着。
‘只是不少人给她送的外卖,后面还做起了那种营生,大概是与社会脱节,也不知道怎么找工作。’
进了房间,她拿水泼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冷静或清醒点。
‘后面好像染了病,尸体都臭了才被人发现死了。’
‘可惜了,女孩子还是不要养得这么天真比较好。’
她绷不住了,扶着洗手台流着泪干呕了起来。
她是因为什么出生在世界上的呢?可能是罪恶,不,一开始就是罪恶,是给生育她的人带来痛苦的孩子。
她想欺骗自己,或许那个故事里的女孩不是她的母亲,可是记忆中,母亲看不清的脸有了表情。
她的母亲从小就满怀愧疚的看着自己,无数次的欲言又止,让她不停怀疑自己是否被爱着。
她受不了,跌跌撞撞的爬进浴缸里放水,她搓洗着自己,然后又把自己的脸埋进水里。
她只是本能的想轻松一点,觉得喘不过气,好像这样就能解脱些。
她试图让自己干净些,抬头出了水又一头扎下去,水流声淹没了耳膜裹挟着她,她脑海里却忍不住回忆着母亲给她买过的衣服,和昂贵的娃娃。
然后将她送到孤儿院,她听到她说:
‘你就当我没生过你。’
她明白了,一下子就知道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她妈妈是爱她的,她的妈妈是爱她的,可是她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她一个人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带给她痛苦的地方,慢慢等死,直到自己死后尸体腐烂发臭。
当时独自一人回去的她又是怎么想的呢?
她哗啦的一下出水,扶着浴缸的边沿,即便不埋进水里也足够窒息。
她短促的呜咽了一声,然后哽咽的开口道:“你应该恨我的啊……”
然后再也抑制不住泪水。
有时候,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