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方鸿安还没有撒手的打算,兰文绣终究是忍不住了,轻咳了两声:“好了!别瞎想了!快去洗把脸,然后吃饭吧!家里的米缸快空了,我准备回娘家去借点回来!”
她只当方鸿安应该是发了噩梦,柔声安慰完,扭了扭身子,从方鸿安怀里转了出来。
“回娘家!”
“借粮!”
方鸿安脑中轰然一炸。
尘封了四十年的梦魇回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
1984年5月11日。
这个让他永生铭记、让他悔恨自责了四十年,也彻底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日子。
方鸿安出生在潇南山区的一个小村落,人穷地少,运途多舛,还没记事的时候,父母就相继去世了,方鸿安是靠着爷爷奶奶一手拉扯大,十六岁的时候就单独立了户。
那个年代,农村的孩子早成家,但因为穷,方鸿安甚至连说亲的人都没有。
一直拖到二十岁的时候,才是在陪人相亲的时候,机缘巧合碰见了同样陪人相亲的兰文绣。
方鸿安对兰文绣既是一见钟情也是见色起意,靠着俊后生的外表和厚脸皮的功夫在私下成功“耍朋友”。
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兰文绣家知道方鸿安家里的情况之后,是一万个不同意的。
但强横的老丈人最终也没拗过看似文弱的兰文绣。
1983年结婚之后,小两口信心满满的准备建设幸福小家园,却没想到,当年老天爷作恶,本来能收1000斤的两亩多水田,最终只收了不到600斤谷子。
扣除上交的公粮之后,到了转年换完谷种,到4月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断粮了。
方鸿安东借西借,也只撑到了5月,所以兰文绣才想到回娘家借粮。
1984年5月11号这天,兰文绣回兰溪村娘家借粮,途中不慎滑落荒塘,最终连同她腹中那只有四个月大的胎儿一起魂断水塘。
也由此,此后的四十年,方鸿安都活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之中,蹉跎潦倒一生,刚过六十岁就已经油尽灯枯,躺在了重症病房等死!
……
……
思绪拉回。
眼看着兰文绣收拾好了,就准备出门。
方鸿安猛地一震。
慌忙冲到堂屋门口,一把拦住了妻子:“文……文绣!不……不能去!”
见兰文绣蹙着眉看了过来,方鸿安知道他应该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说,我已经想到办法换粮了,不用去借!”
“嗯?”兰文绣诧异的看着方鸿安。
倒不是她不信任此刻眼前的丈夫,实在是现如今的这个家的情况,她也是再清楚不过了,之前为了这一口吃食,方鸿安已经抓破了脑袋用尽了各种办法了,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她才想到回娘家去借粮。
但现在方鸿安突然说有办法了。
并且,他说的是“换”,而不是“借”!
兰文绣觉着有些难以置信。
看着兰文绣眼中闪动的小星星,方鸿安不由微微一笑。
这四十年的愧疚和悔恨中,除了无尽的自责,他也曾无数次的认真幻想过,如果老天爷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他该如何去阻止当年那种惨剧的发生。
从后世的视角,自然不难总结出一些速度快、可行性强的方案。
眼下既然有了这个机会,方鸿安只需从中选出一条即可。
微笑片刻,方鸿安已经有了决断,凑嘴在兰文绣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准备这些东西?”
兰文绣表情讷讷的,透着一股呆劲:“鸿安,你准备去干什么呀?”
“秘密!”
方鸿安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翘挺的小鼻梁上一刮:“总之,我亲爱的老婆,你就乖乖的在家等着我就是了。”
话落间,趁着兰文绣双颊渐粉,又唔的一口亲过她的额头。
“嗯!我……我去给你准备!”
兰文绣双颊挂着两抹少女般的娇羞,走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