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铁龙苦笑道:“还能怎么样?人家手里握着尚方宝剑呢,而我又马失前蹄,给人家抓住了小辫子,只能自认倒霉了。”
张兆飞在他身旁坐下,说道:“这么说,她是一点情面也没给,就连死人也不放过咯?”
朱铁龙“嗤”地一声,说:“之前她在地委纪检委,手下就处理过很多人,你难道没听说过她的外号叫‘铁面娘子’?”
张兆飞道:“这么说,她是真的要动真格的,把我们一个一个咔嚓——”
他边说边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朱铁龙说:“反正她的厉害我今天是见识了,你呢,长年跟随在张县长身边,现在张县长身陷囹圄,想找你的茬是迟早的事,你还是小心为妙。”
张兆飞想起自己和飞龙集团所做的那些项目,心里不禁发毛,忙问道:“你今天就没向她求个情?还是你这大男人不好意思向女人开口?”
朱铁龙说:“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我还管得着她是男人还是女人吗?我当然求情了,可是架不住人家铁面无私啊!”
张兆飞脸色一沉,喃喃自语道:“那我也得悠着点。”
朱铁龙打开打火机,把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吐出长长的白烟,拍了拍张兆飞的肩膀,说道:“反正我是中了她的道了,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趁她还没想起你,有些屁股需要擦的赶紧擦啊,咱们兄弟一场,我才和你说这些,别到时候怪我没提醒你啊!”
张兆飞极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我哪有什么屁股没擦干净啊,要有也是张县长没擦干净,跟我有什么关系。”
朱铁龙喝了一口茶,站了起来,又一次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后彼此多多互通消息,别让我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我走了,谢谢你的烟和茶。”
说完打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顺手帮他带上了门。
朱铁龙一走,睡不着的变成张兆飞了。他像只困兽一样转来转去,不停地击打着自己的头部,渴望能让自己清醒一些。
第二天一早,张兆飞就接到了苏元贞的电话,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朱铁龙说的没错,她的确是要拿他们一个一个开刀了,市委派她来,绝不是没有理由的。
张兆飞到了苏元贞的办公室,还没敲门,曾一南就跑出来对他说:“张常务,苏书记交待过了,让您到了就直接进去。”
说完就把他往苏元贞的办公室引。
张兆飞进门就看到了苏元贞对面那幅字,正是那天她交待的“勤政为民、廉洁自律”八个大字。
这八个字苍劲有力,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县书法家协会主席韦子云的力作。
心想这郑跃明捧领导的功夫真是一流呀,不到三天功夫,连写带裱就把字都请上墙了。
想到昨天晚上朱铁龙和他讲的话,这八个大字就像剑一样直戳他的心脏。
他强作镇定地叫了一声:“苏书记,我来了。”
苏元贞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到了他的身上,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怯意。
这是她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一个干部有没有犯错误,组织是不是冤枉了他,有时候他一坐到她面前,她就能闻得出来。
她不禁皱了皱眉头,但愿是自己的错觉。
她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坐吧,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张兆飞从曾一南手里接过茶水,一边说谢谢,一边回答苏元贞:“问吧,苏书记,我一定知无不答。”
苏元贞问道:“我们县里是不是有个飞龙集团?”
张兆飞见她第一个问题就直接问在要害部位,吓得一哆嗦,茶水溢了出来,他赶紧扶正茶杯,回答道:“苏书记,确实有这家企业。企业的董事长叫张志龙,是前任县长张志成的亲弟弟。”
苏元贞见他主动回答,又问道:“河头乡道路硬化工程是不是飞龙集团两年前中的标?”
张兆飞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苏元贞又问:“那你清不清楚为什么至今没有开工?”
“这个,这个……”张兆飞当然是太清楚这其中的猫腻了,工程款早就被张志成当成惠民住房款补助给张志龙了,可是现在他不能露出马腿。
在脑袋转了几圈之后,张兆飞答道:“苏书记,县发改局和交通局虽然是我分管,可是县财政是张县长直接分管的,中标之后,我也一再催促财政局给交通局拨款,可是他们一直说财政经费紧张,没有库款。我又请示张县长,张县长也说财政确实太困难,要再等等。因为飞龙集团的董事长就是张县长的亲弟弟,所以这事我不太好插手。”
苏元贞说:“好的,我知道了。那你清楚飞龙集团开发的那个惠民房地产吗?我听说买房的干部职工第平方米可以优惠一千六,有多少干部职工享受了住房优惠?财政又补贴了多少资金呢?这些优惠真的补助到干部职工身上了吗?”
“这个,这个,这件事情具体是县住建局操作的,我没有分管,不是很清楚,等我回去核实了,再向苏书记汇报吧。”张兆飞尽量打太极,把问题甩出去给具体部门。
苏元贞说:“好,请你回去后,让发改局把近两年来的重点项目和承建单位给我做一份表格送过来,我要审阅。”
“是,苏书记,我让他们尽快统计完成,第一时间汇报给您。”苏元贞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厉害,全都打在七寸上,张兆飞感觉自己快要答不上来了,赶紧应下,准备脱身。
没想到苏元贞没有放过他,接着问道:“飞龙集团和张志成之间,是不是利益既得关系?”
张兆飞只得干笑道:“苏书记,这个,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苏元贞道:“你是常务副县长,政府的常务会你一个都没有落吧?这项目经费怎么开支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怎么会不明不白呢?县政府的三重一大决策制度,你们难道没有执行吗?”
“这——”张兆飞冒出了冷汗:“苏书记,当然是执行的,这三重一大制度是中央的要求,是铁的纪律,我们怎么敢不执行呢?”
苏元贞道:“那今天早上你为什么说话要吞吞吐吐,不明不白?”
张兆飞吓得丢下了茶杯,茶水流了一地。
苏元贞没想到他会如此害怕自己,心想他心里一定有鬼,说不定自己到飞云县后揪出的第一只鬼,正是面前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