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令阳与上官雪已经很久都没有说过话。
这匹马只是半路借来的而已,所以跑得并不算快,可是现在也已将魔教第四分堂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他们已经看不到夜行空的任何情况。
上官雪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我们还要跑多久?”
“跑到能够确认你安全为止。”
刘令阳语气淡漠道:“这是夜行空说过的。”
“他有办法一个人从魔教的手中逃掉吗?”
上官雪的眼中透着希望,她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刘令阳却惨然地笑了:“你觉得呢?”
“你觉得他应该怎么逃掉?”
“你告诉我有谁能够从三百魔教众的手中全身而退?!”
“你告诉我!”
一人独力对战三百人,那简直是一场必死的战斗。
夜行空是在用以生命为代价,换来上官雪她们逃亡的时间。
他把上官雪救出地狱,自己却留在了地狱里。
上官雪最后的希望被打破,她也不由得焦急起来:“那他还选择一个人留下。”
“他之所以一个人留下,还不是为了救你!”
刘令阳的说的很大声,他的声音也的确如同响雷一般,炸在了上官雪的脑海之中。
于是上官雪不再说话,她只能默默地流泪。
刘令阳重重地吐气,来平复自己的情绪,接着他吩咐道:“我们已经隔着那里很远了,也没有见到一个人朝着我们追赶而来,想来现在你一定是安全了。”
也证明了夜行空确实地将魔教所有人都已经堵住,没有放过一个人离开。
“前面就快是大道了,你双腿加紧一些,再用力扯住辔头,不要从马上摔下,慢慢地就能跑很远了。”
“跑到马累了,跑到集市上,你就停下来便是。”
“小医仙的名号,足够让你到了集市上被人以礼相待的。”
上官雪听出了不对劲来,她询问道:“那你呢?你要去做什么?”
“我?”
刘令阳笑了,他的手上青筋冒起:“我要回去找我的兄弟。”
“你疯了!你现在回去岂不是去找死么!”
“我兄弟都可以为我去赴死,我为什么不行?”
“就算是回去赴死,我也要跟我的兄弟死在一起!”
然后刘令阳轻踩马鞍,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他的轻功依旧是不弱。
接着,他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魔教的方向赶去。
朝着地狱的方向赶去。
朝着夜行空的方向赶去。
他毫不犹豫!
“喂,你等等,你放我下来,我要跟你一起去!”上官雪并没有刘令阳那样的轻功,更何况刘令阳离去的时候还踢了一下马鞍,这让马跑得越发的快了一些。
这简直是要把上官雪困在了马上!
只是虽然上官雪轻功比刘令阳弱,可是她的决心却不一定是比刘令阳低的。
只见她猛地翻身从马上摔下,重重地摔在泥土与枯叶里面。
这是不会轻功的她的办法。
顾不得自己满身的狼狈与脸上的泥泞,她也马上起身,努力地朝着魔教的方向赶去。
她还想见夜行空一面,至少要见最后一面。
还要在最后道一声谢!
所以,夜行空,不要死。
夜行空,不要死!
……
当刘令阳赶到魔教第四分堂大门口的时候,便被眼前的场景给震得完全呆住。
随后而到的上官雪也是一样。
面前的场景似乎太过恐怖。
血,到处是血,空气中充斥的浓厚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所有魔教徒的血肆意沾染了这里各处角落,将天地都染得猩红可怖。
断肢残骸头颅在这个地方随处可见,无边无际的内脏与血肉,在这里似乎成为了最低贱的存在。
所有魔教教徒的生命都已经逝去,他们的尸体堆积成了一座座高高的小山,掬捧着一个月夜下的皇。
夜行空就站在最高的尸山之上,脚下踩着的是欧阳残死不瞑目的头颅。
此刻,他的血混着敌人的血,从他的脸上流到手上,再流到双手持着的剑上。
剑尖滴着血,无止境般地滴着血。
夜行空却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身上的血与满身狰狞恐怖的伤口一般,他也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下重重叠叠的尸体。
夜行空在看月亮。
一个刚刚杀了三百人、身上沾着他们的血的疯子,恶魔,凶手,罪犯,正在贪婪地望着月亮。
他配吗?
月亮那么美好,那么皎洁,那么光亮,那么无暇。
他配看月亮吗?!
夜行空不知道。
可是此刻月光轻轻柔柔地洒在了他的身上,如同这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
“夜行空!”
刘令阳的怒吼似乎要将夜行空从悠远的天边拉回人世间,接着,刘令阳便朝着夜行空狠狠地扑了过去。
他死命地将夜行空扑倒在地,然后又将神情呆滞的夜行空死死地抱在了怀里。
他似乎要把自己身体里藏着的热量,全部分给夜行空!
不恐怖,一点都不恐怖。无数人的血不恐怖,无数人的尸体不恐怖,无数人残破的兵器也不恐怖。
刘令阳看到了这样的一幅场景,却没有觉得半分恐怖。
他只觉得站在尸山上看月亮的夜行空,实在是太过孤独。
实在是,太过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