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七叔公面色严肃，王里正忙坐正身体，附耳倾听。

“今年天不好嘞，你晓得的，这雪在这么下下去，什么庄稼也经不住，庄稼绝产，收不到粮食，朝廷的赋税可是一分少不得，大家可是要饿死的，作为咱们宗族下一代族长，现任里正，你对这事有什么办法？”七叔公已是杖朝之年，说话颇有气势，问的王里正心中颇为紧张，仿佛说不出来个一二三，就愧对这个里正之位。

“这，七叔公，下雪乃是天意，我也阻止不了啊，况且雪也不一定一直这样下下去，也许过两天就停了。”王里正底气不足的回答。

“天意，天意，不要什么都推脱给老天，事在人为的道理你不懂嘛，都要天意，还需要我们做什么，在家坐着等着就行，这都多久了，你竟然一点不在意，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七叔公不满意王里正，生气呵斥。

“别激动，七叔公，保重身体呀！主要是这实在没什么好办法，路上的雪我已经组织村里的青壮年铲除了，可是这地里的雪怎么清除啊，这么大片的地方，也不能靠人手捧，就算捧完了，清好了，这再一下雪，这不是白费力气嘛！”

“没错，就是要告诉村里每一户人家都把自家地里的雪捧出来！”

“七叔公，您没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来这一趟是为了和你开玩笑嘛？我是认真的，你今天就通知大家，组织大家把地里秧苗上的雪都清除干净，在用稻草扎成帘子盖在秧苗上，一来能挡雪，下次再下雪，直接把帘子掀起来雪就能清理；这二来，也是个防冻作用。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观天象很久了，今年的雪不会很快就停而且，今年有天灾的征兆，我们要早做准备。还好张家那孩子给的种子种出来的秧苗比较耐冻，要不然都挺不到现在。年前我家孙子丈人来我家拜年时候说，他们村里的小麦田，已经冻死好多秧苗了，这不是好征兆。”七叔公面色严肃，王里正听完，也严肃了起来。

春小麦已经种下去了，要是收不上来，可是能饿死人的事，自家七叔公有观天象预测天气的本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既然七叔公都这么说了，自己必须的重视起来，赶紧喊来院里铲雪的大儿子，让他去村口敲锣，集齐村里人，他有大事宣布。

村口，里正大儿子手拿铜锣敲击，铜锣声传遍村里。

锣声响亮，给还在做美梦的安安生生吵醒了，忙出来问李壮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应是里正有事通知我们，你醒了就去找你娘。你娘和表姨母在给你做靴子呢，你去看看合不合心意，我和你外公一起去看看。”李壮和安安解释了一下锣声的意思。

单击锣声，代表村里有丧事；

三击锣声，单表村里有宣布，要去集合；

至于锣声连响，一般是说有匪盗进村，让大家带武器迎敌。除非战乱或是天灾之年，否则不会出现第三种锣声，比如现在，锣声响三声停会再响三声，就是唤大家集合的意思。

虽然疑惑大年初二怎么叫人集合，李壮还是放下手中扫帚，去后院喊喂骡子的张老爷子一起过去。

村里其他人家也和李壮有一样的疑惑，本来准备今天回娘家探亲的人好一阵抱怨。

村里的人陆陆续续赶到村口，里正家大儿子让每户当家的，都去自己家中，七叔公和自己爹有事和大家说。本来就疑惑的人这下更疑惑了，七叔公不是宗族祭祀的大事轻易不出面的，什么事竟然把七叔公也请来了。

大家疑惑归疑惑，还是赶紧和熟悉的人往里正家里去，外边太冷，往年保暖衣物不够厚，今年穿着，都被冻的瑟瑟发抖，一会功夫，手脚就都变凉了。

张老爷子和李壮两人碰到了也往里正家去的王春生和张青。

“张伯，您可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张青问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摇摇头：“不知道，我也和你们一样，被锣声喊来的。一会就知道了，我们快些过去吧。”

大家陆陆续续的都赶到了里正家。

人多，里正家客厅站的满满的，除了村里年纪比较大的人在厅内坐着，其他人都挤着站着，来的晚的人，干脆就只能在门外站着。

见人来的差不多了，请示了七叔公，王里正清了清嗓子。

“好了，大家不要说话了，听我说。”

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今天叫大家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说。七叔公近来观天象，预估今年十有八九是灾年，这雪短时间是不能停了，今冬冷的时间也会长。大家别再心存侥幸了，回家赶紧把屋顶的积雪清理掉，要不会压塌房屋；趁着雪还没有太大，赶紧进山多捡些柴火；还有件最重要的事！”王里正停顿一下，见大家没有异议继续说。

“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周边有几个村子的小麦苗已经出现了冻死的现象，咱们村子，靠着张祈安的小麦种子，更抗冻，但是我们自己也得做点努力。我和七叔公商量了一下方法，大家把自己家里的稻草都给扎成草帘子，把地里现在的雪清出去，然后用草帘子盖起来。这样做，下次清雪也简单，还能防冻，一举两得。”

等王里正说完，人群马上小声说起话来，前两项事情确实应该做，但是最后一件，想做的人家不多。

“里正，这是不是太浪费了，我家一共没多少稻草，还指着烧火做饭用呢，都拿来盖小麦苗，我家烧火用啥啊？况且这雪也不一定会一直下，这是不是太浪费了，再说了，草帘子这么沉，压坏我家小麦怎么办？”村里磨豆腐家的王大爷开口，王大爷家地不多，一家人主要维持生活的收益都靠卖豆腐，不愿意做这费时费力费材料的事。

有人提出质疑，人群有更多人打起了退堂鼓。

“我知道大家很多都有这个想法，但我也不强迫大家，就是提醒你们，不信你们就去周边村子问问，看是不是我说白话，这地里小麦要是冻死了，这一年吃啥？就心疼这点稻草，一点不看长远，有这磨嘴皮子时间，不如早早去多捡些木头。况且，就算这地里没收成，这赋税可一分不能少交，你们自己寻思吧。”王里正把厉害都和大家说了，让大家自己决定。

“我同意王里正说的，粮食是咱们生存根本，七叔公本事大家都晓得，如果今年真是灾年，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会啥样，能保住一季收成是一季，我回去就开始编草帘子，早点把地里小麦苗盖起来，我们一家都指着这点粮食吃饭呢，可不敢有一点大意。”张老爷子出声。

刚才听王大爷的话有些动摇的人，又开始觉得张老爷子说的也对，家里不差这点稻草，大不了辛苦点，多进几趟山去捡柴火，庄稼不能马虎。

“行了，我和里正就是好心提醒大家，别吃了几年饱饭就忘了饿肚子的时候，回去问问你们家里老人，五十年前洪涝，大家都怎么啃树皮，吃观音土过日子的，都散了吧。”七叔公看人群中同意的声音更多，剩下的也是迟疑的较多，完全不认可人没几个。知道有效果就行，也不能强求，自己提醒义务尽到，至于大家听不听他也没办法。

人群从里正家里散去，各自心事重重的回家。

张老爷子提醒张青和王春生要早做打算，也要提醒家中其他亲戚，七叔公一辈子走南闯北，年纪大了才回村养老，见识多，听他的没错，况且就算最后没用上也不吃亏。

两人点头称是。

张老爷子和李壮回到张家，把今天在王里正家中听到的话和大家都说了一遍，大家都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