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海,一片火红的海,海面白雾蒸腾,平静无波,无边无际。
一个胖乎乎的光头老僧斜躺在海面上,僧袍上打满了补丁,布鞋破了一个洞,露出大脚趾,全身污秽,十分邋遢,正扇着破扇子,笑嘻嘻地看着萧莲心。
萧莲心感觉身体里的能量杂乱无章地肆意冲闯,全身肿胀欲裂,滚烫刺痛,似乎被点着了一般,他远远看见那老僧悠闲自得地看着自己微笑,表情得意,十分古怪,心道:定是这老秃驴使的妖法,让爷爷生不如死!心念一转,又道:身上疼得厉害,得先想个法子,叫他先放了我,末了再秋后算账!
“圣僧!圣僧!救救我!”萧莲心喊道。
“我凭什么要救你?”那老僧淡淡地问道。
萧莲心想了想,身上还装着些从天坑带出来的药物,说道:“你救我,我把身上的仙品药草都给你!”
那僧人忽然笑道:“既是我害你,我为何又要救你?那些药草嘛,等你死了,我直接拿走,不也是一样的?而且救了你,你秋后算账怎么办?”
震惊,十分震惊,萧莲心短暂沉默后,心道,老僧狡猾,再试试。
“出家人慈悲为怀,你何苦害我?我看你慈眉善目,救我也可助你修行啊!”萧莲心循循善诱地说道。
“你不是觉得我狡猾么?怎还说我慈悲为怀?”老僧笑眯眯地反问道。
尴尬,十分尴尬,他知道我在想什么?萧莲心脸上一阵潮红。
“是啊,我知道!”老僧抠了抠鼻屎,中指一弹,扔进海里。
萧莲心大惊,身体灼热刺痛难忍,动又动不得,转而怒意盈胸,心道:既是他使的妖法要害我,又知道我在想什么,这感觉就好似赌钱对方能看见自己的牌且自己使诈对方也一清二楚般让人恼恨,蒙也蒙不过去,求他他也不会救自己,反正要死了,还怕他作甚!
萧莲心想了一会儿,再看那老僧,他一想,老僧就眯着眼睛笑几声,心中恼极,索性搜肠刮肚把这辈子学过的污言秽语、恶毒诅咒全搬了出来:“断子绝孙的老秃驴,你爷爷跟你无冤无仇,你屎吃多了要来害我……”
一阵疯狂输出。
老僧眉头一皱,说道:“小娃娃不学好,说话忒也难听!”
“你跪下给爷爷磕几个头,爷爷给你说好听的!”萧莲心怒道。
“哈哈哈哈。从来只有孙子给爷爷磕头的,哪里有爷爷给孙子磕头的?小娃娃,怪得很!”老僧笑道。
自认我爷爷么?萧莲心想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末了再收拾他!
“能屈能伸?”老僧大笑起来。
怎的忘了,他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萧莲心又烦又恼,他不懂武艺,因此遇到事情总是要比别人多费些脑力,脑子十分机灵,谎话更是张口就来,此时对方居然能看穿他的心思,使得他纵然有万般能耐也使不出来,大怒起来,激起倔强脾气,反正嘴瘾也过了,闭着眼睛不再理会老僧。
老僧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要让你难受么?”
萧莲心睁开眼睛,心想,也是,自己从来未曾见过此人,此人为何为难自己?但又一转念,自己从小到大不也经常无凭无故就遭到别人的欺辱么,这世上,无凭无故欺辱他人的人可多了,哪里来那么多的缘由,若去追究缘由,相反要被拿捏,只记住一件,莫管什么缘由,但凡被欺负了,就先想办法救了自己,然后反抗报复回去!
老僧既知道自己想的,也不必费口舌了,萧莲心白眼一翻,也不搭理老僧。
既然反抗不了,那么自己死也不会求饶。
“你都不想办法救自己,怎么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呢?”老僧换了个姿势,一骨碌坐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萧莲心。
萧莲心怒目看着老僧,答道:“我心中想什么办法,你不都知道么?那还想了作甚?你既知道我想让你放了我,你想放就不会无凭无故欺辱于我,但你既欺辱于我,自然就不想放我,我又求你做甚?让你戏弄我么?就算我求你了,你一时放了我,但你日后没事就欺辱我,那我又求你作甚?好叫你知道,你爷爷我,宁死不屈!”
萧莲心本就叛逆,心中孤傲,此时心知自己的计谋都会被老僧识破,底牌都被对方看光了,那还玩个锤子,倔性发作,心道,老僧既然可以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还逗弄自己,那就索性什么也不想,不随他愿!
当即强忍着身体的痛楚,紧闭双眼,如同看着怪鱼的意识一般,看着自己的意识,百无聊赖,只好数自己的心跳,不让任何想法冒头,不再同老僧说话。
老僧看得半晌,心中乐极,大笑起来,赞道:“无师自通,孺子可教,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