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站在这等位置,再是眼力超群之人,或许也不可能要隔在暗处、还能看得清信上密密麻麻所写的内容。
更何况,还是在宣国用炎隶所写之字。
而读过了这一封信,榑景明当即掏出了那玉玦,又仔细观察着,顿时是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神情恍然大悟。
站在一旁的范远读罢,亦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银铃去。
三个月前,他们在承苍宫领下两枚玉玦时,炎王请他们找的是王子禹…
风氏遇袭当夜的小宴上,他们得知了郤公子所传的江湖传闻:同一时间失踪的公主元夕其实正面临联姻,又与王子禹是青梅竹马,两人的同时失踪有可能会是主动出逃的私奔…
后来,他们又经历了医馆夜袭、千里护镖、寅城争鸣会、伏击寅侯、迁护奶奶回栎县,又再度出发,一路上又再无更多新消息…
而今日,在这座与他家乡栎县差不多大的湫阴城中,只在茶馆的一次例常询问…
就让他们,直接巧遇到了这位银铃姑娘!
不必怀疑,只从说得出卫尘风名字及渊国新梁事,及会写炎隶,就足以证明她的身份了。
终于,三个多月过去了…
虽并非他们要找的王子禹,但既然公主元夕也在此城中,若能见她一面的话,那么,或许就能从公主处得知许多王子禹有关的消息,也就离他们真正的目标能近上一大步了!
只是当前,尚且还有个十分危险的麻烦…
“银铃姑娘,多谢你愿意主动现身,我们也很想见公主一面。”
思考了片刻,范远于是也竖起剑指、同时向银铃及师兄二人传音道,“但当前尚未摆脱这个跟踪者,我们自是还不能前往你二人住处的。”
银铃听罢,认真点了点头。
“我知道该如何做。”
榑景明则是很快想出了点子,一样给另两人传音道,“眼下,银铃姑娘不妨先行离开,但且莫返回住处,先故意在城中乱逛,我等也各分头离去。倘发现了那跟踪者有改换目标,或是放弃,或是要现身,再再度集合,去见公主,或是解决了那跟踪者后…再去见公主。”
范远与银铃听罢,也皆认真点头。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榑景明再传音一句罢,便收起玉玦,递回信纸给了银铃姑娘。
银铃取回信纸收好后,则是动作轻便,抽身先于二位道长离开了此地。
接着,为免被跟踪者察觉,留在师兄弟二人则是转身对视、竖起剑指,作出了假装还在互相传音沟通的模样,原地等候了起来。
而在此附近不远的街角巷陌处,一路跟来的那贵气男子等了许久,尽管是觉察出了怪异,但始终没有转头去跟踪银铃…
这也令范榑二人确定了,此人还未发觉银铃姑娘之事…而是冲他们来的。
既如此,也就可以免去许多冗余举动、不必多费功夫了!
……
师兄弟二人运功、通过内力感知,确保了银铃姑娘已走远、而他们的那位跟踪者则还藏在附近不走后,便也各自传音沟通过后,直接同时转身,朝向了跟踪者所藏身的方向去——
唰唰两声,二人先后拔剑。
“好了,不必藏了!”
“出来吧,你早已被我们察觉了!”
位处湫阴城中几乎最是偏僻的一处角落,也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的百姓、士兵或是任何外人,二人这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城里也拔剑出鞘,并先后高声叫出这一句来的。
而藏在百步外的街角处,始终跟踪观察着二人的那位贵气男子,听到这番话语,顿时也是惊惶刹那…
但很快,他便平复下心绪,竟也公然从街角走出,直接在二人面前现身,并迈着大步、坦然向两个道士走了过去!
而范榑二人,适才虽早已察觉到,但还并未与他如当下般摊牌…
此时,隔着百步距离,且对方步步走来,二人这才终于看见了这位跟踪者的真容!
一身长氅与丝袍、装束华贵,腰配长剑,头戴小冠,面容白净,但五官却时刻露出凶相,这副面庞…令他们熟悉无比!
范榑二人退至墙角,持起剑看向丝毫不惧他们的这位来者,只觉十分面熟,但却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这就把我忘了吗,二位道长?”
男子说罢,唰的一声,一边走来的同时、一边也拔了剑,“承蒙你二位的几番帮助,可是乱了我许多回计划,害我沦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呢!二位,这才多久不见,怎么这就把我忘了呢?”
“你…”
见对方不断逼近,榑景明一时竟有些紧张,越发难以想起。随即,便见他下意识地,动作飞快收剑回鞘,而后转身去从一旁马鞍上取下自己的玉腰长弓,张弓搭箭、拉满筋弦,对准了对方——
“不准再过来!”
榑景明厉斥道,“你是何人,直说即可!不必拐弯抹角!再靠近,就射了!”
“好哇,来呀!”
见得此状,来者竟仍是丝毫不惧,不仅仍未止步,且还摊着两手、故作姿态,高声说道,“区区两个小道士,我看你们能有几个胆子,敢伤我一根毫毛!”
“我…师兄,我想起来了!”
范远则是盯着他观察了一阵,再回想他的话语、终于是想了起来,于是转朝向师兄说道:
“他…他是我们在渊国见过的,那个郤氏公子,郤达!”
“什么?!”
榑景明听罢大惊,随即放下弓箭…
“还是这位范道长好记性呀!”
郤达朗声嗤笑着罢,随即当着二人面、开始历数起了件件往事,“在风荷鹿庄,搅扰瑶光楼夜袭…”
“在新梁医馆,阻碍我郤氏灭口…”
“风棣凡派风听雨去乐国,你二人又多事随同一路…”
“与邘意沟通好的军国大计,又是你二人勾结墨家、出手破坏,致使他如今收兵降爵,再无法与我郤氏联合…”
“从头到尾是你二人,害得我郤达步步失策,以致今天,被叔父逐出新梁,外派到宣国来帮郤氏办事。”
郤达一番娓娓道来、说得如同自嘲一般,“我郤达究竟招惹到你两个小道士哪里?还是我与你们有什么前尘仇怨?还是你两个究竟有什么毛病?要一路过来这样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