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母亲出身颖川荀氏,父亲为弘农杨氏,虽说都是风光一时的士族,但现在也不属于上品之列。更加上父母均属旁枝,两双结合也算门当户对。
十岁那年,父亲上战阵北抗突厥,得罪了上司,落得一个杀民冒功的罪名,判了斩立决。
杨家不待见她娘俩,将她们扫地出门。于是想着回颖川投靠荀家,可途中她母亲又急病死了。客死异乡,她一个小女孩可该怎么办?弥勒教一名教众刚好路过,替她葬了母亲,带她回教中做了养女。
这养女可不是什么好的含意,一般的养女就是女教徒,要向男性教徒献身子的。可幸的是带她回去的也是一个身世很惨的女教徒,她在教坊做乐师的,也为弥勒教暗中传教。乐师与她同病相怜,对她爱护有加。
在教坊学了一身本领,后来就被安排到了建康。然后一步步做到现在,在建康有了一席地。
红锦儿的父亲是她的青梅竹马,十八岁那年在建康重遇,一夕风流就有了他的骨血。那男人本想带她回家,可家中坚决反对,最后几番恳求,也只接受了红锦儿,她始终不得入门。
后来那男人帮崔家做事,两年后联系上她,让她在建康收集情报和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这一做就是十五年。
大半年前那男人急病去世,为免女儿在那家里再受人打骂,请托人帮忙,造了一个身份,将女儿接到身边来。
而她在弥勒教也从养女升级为弟子,和帮崔家做的事一样之外,还要传教和敛财奉献弥勒。
大水怪是盐帮的,除了帮朝廷运盐还做走私。货郎是拿着弥勒教的钱做投机倒把的,老头儿名下有三个赌坊,铁笔头是帐房先生,都是弥勒教的生财工具。
“崔家么!”郭鸣仁听得她说完,大概脉络都知道了,“我第一次在寻欢楼出事,第二次遭刺杀到底是谁指使?”
“第一次真的是个意外!”杨妈妈肯定的道,“主人之前为了博得紫婷儿的欢心可是下了不少心思,那丫头也真的喜欢主人,才有那天的春宵一刻。可万万想不到,主人那天会出事啊!”
郭鸣仁也不作声,他还是不太相信,好端端的怎么会出那种事?
见他还不相信,“主人,奴婢大胆说句不中听的,您这几年来的行事,在所有人眼中,不过是个……普通世家子弟。”
这话他可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说他只是个纨绔子弟,弥勒教还看不上眼。但杨妈妈这句大胆的话可是为了紫婷姑娘说的,这两人关系可不一般啊!
“那第二次呢?”
杨妈妈见主人还是没有消掉疑虑,心中一叹,只答道:“第二次是崔家!”
郭鸣仁一点都不意外,当杨妈妈第一次提起崔家,他就想到崔世安,这人那天对他可很不友善呐!可是动机呢?这人以前据说一直在京都,那天猎场还是第一次见!什么仇什么怨?
“主人在楼里出事的五天后,崔家人就到了建康,设计了刺杀主人的毒计!”
紫婷姑娘不是投河自尽,是杨妈妈故意让人制造的意外。谣言满天飞,也是她的手笔。甚至出重金让凌志哥来帮忙请郭鸣仁去寻欢楼,想设下赔罪宴,也是她的主意。
后来见郭鸣仁油盐不进的态度,崔世安才亲自下场,在游猎会挤兑他,才会有寻欢楼赔罪这场戏。
紫婷姑娘塞纸条约郭鸣仁也是她教的,在厢房中互诉衷肠,把误会解开。迷烟是她让人放的,好制造一个紫婷也是受害者的角色,洗白也容易。事后只会让人认为郭鸣仁自己惹来的暗杀,寻欢楼也可置身事外。
自古以来,在青楼遭刺这些事时有发生,据说谢安也在秦淮楼遇刺,人家现在还是建康第一。
可郭鸣仁的思维方式不一样,要暗杀他什么地方不可以?有本事直接潜入郭府也可以,弄个长街暗杀也可以?怎么偏偏在寻欢楼?
杨妈妈后面说的话,也就解答了所有的疑问。
“其实,若非主人的护卫破坏了这遭,当晚还有第二场暗杀!”
“小公爷?”
“主人英明!”
“第二个刺客,就是他吧?”郭鸣仁指着角落架着的那人。
“对,就是他!”
言无缺在一旁听着,他更肯定那夜放冷箭的人,就是那人。
“那他是崔家的人,还是弥勒教的人?”
“这……这真的有些复杂,都是,都不是。”
“哦,我应该这样问,他是什么人?”
“柔然人!”
郭鸣仁和言无缺对望了一眼,再看向那角落,他们可真没想到啊!他示意杨妈妈继续说。
“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奴婢也不清楚,反正崔家和弥勒教都很重视他们。听闻他们柔然的某个首领是弥勒教护法,另一位首领投靠了崔家。但他们一族又很团结……”杨妈妈越来越说不清了。
郭鸣仁摆了摆手,没有让她再乱下去,站起身来负手在刑室踱步。
清河崔氏,弥勒教,柔然人。
一个五胡乱华时期的投降派,一个制霸塞外百多年却被突厥打败,一个长期造反的宗教狂热组织,看似毫无关联的势力,但各自都有自身利益需求,这里面很多弯弯绕绕啊!
郭鸣仁踱步至角落,认真的打量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