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舒适的躺在草地上,望着灰茫茫的天空,难得的放松。说实话,这段日子,应该是我来这里心情最愉悦的日子了,这里面很大部分是因为里德尔,甚至可以说是全部。
里德尔很闷,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和其他孩子呆滞的无法说话不同,他的不爱说话是出于对自身的保护和谨慎。
我叽里呱啦一大通他也不会回复我,可是正好他也不会打断我说话不是吗?虽然有时候我说得多了,他又会用他的方式表达他的生气和不耐烦。
不过不碍事,即使他一天到晚阴沉个脸,对我的态度也不是很好,可是他的的确确驱散了我的孤独,这就已经胜过了一切。
长时间的孤独让我的胸膛大脑嘴巴隔了一层铁丝网,让我怀疑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VR虚拟场景,总之,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接受我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每天幻想着睡一觉摔一跤就能回去,可是更大的期望后面,是更大的失望,我浑浑噩噩,越来越讨厌这个世界。从前看天空会觉得心旷神怡,看到美丽的花儿会觉得活着真好,然而现在,总觉得那些都被蒙上了一层灰沉沉的雾霭。
里德尔没来之前,我时常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石头上,或者坐在树下,或者躺在床底下或者柜子里,一个人在脑海里和自己对话,有时候也会小声的说出声音来,自问自答,但是那时候,总是会很难为情,很不舒服。
或者想点什么,但又没办法知道自己想得对不对,想到极端处了,也没有人站出来纠正和打断自己,时常弄得自己过于悲哀和歇斯底里。
里德尔的出现让我已经溢出来的孤独有了一个倾泄口。就像是一个皮球,你拍它一下它就会弹起来,那种感觉懂么,就是有了回应的感觉,嘿,真奇妙。
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止一次听到过有其他人在背后讨论里德尔,说他很危险,是个怪胎,说不定也会巫术。我没有说话,我只是偷偷在她们的衣服里塞了新鲜的死老鼠。
今天早上好像又死了一个二岁大的孩子,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忘记了。反正天气一开始降温,孤儿院的死亡人数总是直线上升,死因不外乎冻死、饿死、病死。死得多了,连那些孩子有没有个名字都开始怀疑。
中午的时候,我端着碗,尽管我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碗里的粥仍然被走过的人撞翻在地上。
下午的时候,科尔夫人的那只老猫又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撒了泡浓尿在我的身上,我的衣服裤子几乎被完全浸湿。
我真的服了,真的,现在已经是入秋,湿哒哒的衣服贴在身上再混杂着一股子尿骚味,那猫尿的骚味几乎令我作呕,我饿着肚子,花了好久的时间和力气,才把身体擦干净,换上了唯二的另一套衣服,再把被猫尿打湿的衣服裤子冲洗干净。
衣服裤子挂在树枝上,一阵风吹过,我仍然感觉能闻到空气中那一股子尿骚味。
当我好不容易忙完,来到餐厅的时候,只得到了一小碗的水煮生菜叶子作为我的晚餐。
今夜感觉有些冷,又冷又饿。我的小被子差不多快抵挡不住这秋天的寒冷了。旁边几个孩子已经挤成了一团,紧挨着互相取暖,呼呼大睡着,就我和里德尔,还规规矩矩的各睡各的。
迷迷糊糊中,我不由自主的向里德尔的的身体靠近,我摸索着,将他塞进我怀里,他似乎还在睡,小小的身体,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就任由我去了。
小小的里德尔,抱起来可真硌人,他的体温有些低,我焐了好一会儿才焐热。
早上的时候,里德尔已经不在我怀里了,床上也没看到他的身影,真是的,起来也不叫我。不过我饿的前胸贴后背,没心思管这些了,一双腿软绵绵的,像面条,像麻绳,就是不像我自己的,几乎是爬着去的餐厅。
早餐仍然是水煮生菜叶子,唉。
今天孤儿院来了一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毫无疑问,他是来收养符合他心意的孩童。但是允许我说一个残忍的事实,孤儿院一年到头并不会来几个真正的“收养人”,我是说,他们可能只是需要一个廉价的劳动力。
科尔夫人把我们叫了出来,在空地上集合。
她在男人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男人一双老鼠一样的眼睛来回在孩子们怯生生的脸上巡视着,像是在看一堆货物一样。
我早在科尔夫人叫我们的时候,躲在了一边。男人还在挑挑拣拣,在孩子们身上用布尺比量,或者上手拎一下看看重量,时不时地点头评价,这只是一场打着“收养”名号的“贩卖”。
我的内心突然感觉酸涩胀痛,无力的感觉弥漫全身,胸腔内有口浑浊的气息堵着。里德尔并没有在人群之中,不知道去哪了,我突然又有点庆幸,如果看到他被这样对待,我想我肯定会哭的。
我找了好几圈,没看到里德尔。有些无聊,我躲进了我的秘密基地,用枯树枝装饰我的山洞,就这样消磨了一整个下午。
我回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了。人群里貌似少了两个孩子。
我在孤儿院找了几圈,最后在教堂的后面,看到了里德尔,他倚靠在一棵白桦树边,坐在地上,他还在,我暗暗开心了一下,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太坏了。我不能因为不想里德尔离开,就把“收养”全部臆测成一件可怕的事情,肯定也有好心的收养人。
我迈着轻快的步伐跑向里德尔。却被他面前的东西吓了一跳!
刚才太远没有看清,那竟然是一条大拇指粗的黑蛇!它还滋滋滋的发出叫声对着里德尔!
说那时迟那时快,我飞快的几步窜到里德尔面前,用力一脚,踢向它,正中靶心,黑蛇在空中盘旋,打了个转,最后掉落到了离我们有些距离的灌木堆里。
里德尔脸色有些阴沉,站了起来,望望我,又望望灌木丛,黑蛇已经逃走,不见了踪影。
“吓到了吧,没事有我呢。”我向里德尔走去,张开我的双臂,企图抱抱他,给他安慰,尽管我的身体因为害怕还在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连声音都有些滑稽,好险,也不知道那条蛇有没有毒。
他后退一步,躲开了。
里德尔越过我,走向了灌木丛,口中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诡异,令人不安,和刚刚那条蛇的发音极为相似。
那条蛇,还是那条蛇,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在它身上看到了属于人的情绪。它探头探脑的,从灌木丛里一根腐烂的木头底下钻了出来,嘶——嘶嘶——,像是在回应里德尔,它小心翼翼,避过我,朝着里德尔爬去,在他的脚底下盘成了一团。
“我可以和它对话。”里德尔语气带了满满的得意,眼睛很亮,隐约有红光闪过,对于这个奇特的本领他忍不住炫耀,“他们都不能,只有我,与众不同,我能。”
这个认知让我惊讶,这设定好熟悉,不就是迪士尼童话里,公主的标配吗?
身世凄惨,长得好看,可以和小动物对话,如果可能的话,还会一点点魔法,现在就差会动不动跳起来旋转几圈然后唱个歌了。
一想到里德尔提着粉色裙摆,用美声高唱着噢~噢~我是里德尔,出生在一个孤儿院,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我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