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桢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叶晟辉十三岁那年起就随着父亲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十?六岁那年?入京时恰好碰上女扮男装出宫游玩的长公?主?,长公?主?一心?向往自由,听到叶晟辉描述的京外光景就被迷住了,日日都会出宫和他见面。”
一来二往之间,章玥对叶晟辉动了心。
那时的章玥备受宠爱,养得十?分的娇纵,闯入内阁中,众目睽睽下跟皇帝商量,要招叶晟辉做驸马。
在此之前,还未有过?驸马是商人的例子。
皇帝宠爱女儿,当下就同意了。
章玥没有想到的是,叶晟辉已?有婚约在身,此次离京回到徽州,就会与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心?上人成婚,得知?了她的身份之后也没有退缩半分。
事已?至此,宫中都觉得此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可谁知?章玥是真的喜欢极了叶晟辉,听闻这个消息的翌日,就命人将叶晟辉囚禁于空无一人的公?主?府中。
一时间满朝文武皆不敢言,就连舌战群儒的言官在这件事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没有人会为了一介商户得罪公?主?。”
斜阳落在膝上,被往事惊诧到的秦桢目光始终凝在沈聿白身上。
她唇瓣微启,许久才问:“后来呢?”
“后来……”沈聿白眼眸微沉。
他看着眼前的秦桢,恍惚间,不知?何处而来的思绪将他拉扯进?其?中。
沈聿白成了那个囚禁着秦桢的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囚在府邸中的秦桢眼神?中的光渐渐散去,逐渐化作?一滩死水,他的话语不会再激怒于她,她没想着求死,但也没想着妥协,就是这么犟着。
犟到愈发的沉默寡言,与世隔绝。
“不能说?吗?”
略显温柔的气息飘入耳畔,唤回了沈聿白的神?思。
他神?色怔忪地看着秦桢,不疾不徐道:“叶晟辉被囚在公?主?府两年?,两年?中他变得越来越安静,往日的意气风发再也不在,只留下了躯壳,听闻看向长公?主?的眼神?中也只剩下了恨意。”
年?岁日益增长的章玥也渐渐意识到,她害了叶晟辉,害得一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落寞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后悔了。
“先皇登基的那一日,她放了叶晟辉离京,也答应了叶晟辉往后的岁月中,可以相助于叶晟辉三件事,弥补被关在公?主?府的这么些年?。”
第一个机会,叶晟辉用来救了招惹上赫王的叶家,第二个机会则用于传递消息的叶煦身上,第三个机会至今尚未使用。
秦桢一听就明白了,喃喃问道:“你是觉得第三个机会,会用在现在?”
仔细想来也是,叶晟辉每一次都将机会用在了刀刃之上,而这一次若是躲不掉,叶煦此生多半也就此毁掉,叶晟辉必须要找长公?主?帮这个忙。
说?着,她掀起眼眸看了眼沈聿白,“可是这和她试探你有任何的关系吗?”
沈聿白眉梢微挑,浅笑须臾,没有开口。
章玥想做的,不过?是想试探他的底线在哪儿,底线的高低决定了她的行事方式,若是无意间突破了底线,那就是有了软肋。
人只要有了软肋,就不会是无坚不摧的。
秦桢愣了下,不久前的思绪回落,她略显犹豫地看向沈聿白,渐渐意识到其?中蕴含的意思,也明白了章玥的意思,想起她隐隐听到的话语。
‘再有原则的人,也总会有破例的那日。’
确实是用她来试探沈聿白。
思及此,秦桢沉吟不语。
这事和她有关,又和她没有关系,真论起来那是沈聿白和章玥之间的交手,她只是他们交锋过?程中的若有似无的枝桠,时而闯入时而退开。
看似平静,实则掩藏着阵阵深渊。
稍有不慎就会坠入谷底,万劫不复。
秦桢叹息,心?中略显不安。
她只不过?是想过?好自己的小生活,为何会这么难。
“事情没有解决前,我会命人远远地守在你附近。”沈聿白看出她眼眸中的担忧,也不想将她牵扯入这件事中,“事情解决之后,他们就会离去。”
顿了顿,好像是怕秦桢拒绝,他补充道:“就当是弥补将你拉扯进?这件事的补偿。”
秦桢抬眸望着他,久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余光瞥见窗柩外的光景,已?然回到住处。
秦桢收回视线,起身掀开帐幔下了舆,瞥见充当车夫的鹤一,微微颔首后就头也不回地入了院中。
方正?窗柩内的人影愈来愈小,直至门扉合拢,慢慢离去的倩影方才消失于视线之中。
身影消失的刹那,沈聿白眸中的清和敛去,尘封于平静湖面下的波澜漾起,盘踞多时的危险悄然而至,他收回落在窗柩薄纱帐幔上的指尖,嗓音沉沉:“徽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