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应如寄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
“在找你呀。”
应如寄蹙眉,手指收拢,塑料瓶发出轻微的声响,“找我做什么?”
眼前的人可能醉得不轻,两颊洇着潮红,目光始终没有聚焦过,因此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却觉得她并没有在看着他。
“你要回去了吗?”酒精也一并让她的语言中枢受影响,吐词很含糊,声调也似被水打湿的钢笔字迹那样,拖出一种潮湿而绵软的尾音。
应如寄没有说话。
“……可以搭你的车吗?我叫车半天了,好像没人应答。”叶青棠凑近一步,点亮手机屏幕给他看。
应如寄不自觉地垂眸瞥一眼,界面上选定了目的地,但并没有点击开始叫车,能叫到才怪。
应如寄平声说:“我帮你叫车。”
他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输入“观澜公寓”,刚准备点击确认,忽觉那混杂着酒精气息的热烈香气,又浓烈了几分。
叶青棠又凑近了一步,“谢谢。棃棃你真好,我应该怎么谢谢你?”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应如寄屏住呼吸,绷紧的唇角微微向下。
他往后退了一步,而与此同时,叶青棠已踮脚,两条手臂都搭上了他的肩头。
她仰头挨近,醉眼里蒙着一层水雾。
他曾经在黑夜里见识过很多次她这样,在她清醒着陷落的时候。
她自己不知道这样的目光,会多让人有欺凌的欲望。
应如寄骤然回过神来,伸手一把将她推开。
他没控制好力度,她稍微趔趄了一下,站定,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眼底几分委屈。
应如寄深吸一口气,“你喝醉了。”
她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路面上车子呼啸而过,他们却被拖入漫长的寂静。
叶青棠脸上那被酒精催出来的几分傻笑淡下去了,似乎这一下趔趄让她受惊,也清醒了几分。
她只是看着他,那声音更潮湿,像上次他坐在后座阴影里看着她背影的雨天。
“我好像有点想见你。”她说。好像思考了很久一样,每一个都咬得很轻,很缓慢。
应如寄抬手,轻按了一下额角,半晌叹气:“放过我吧。”
对面的叶青棠露出困惑的神色。
“……是我玩不起。”
他原本便不是玩咖。
佯装高手入场,输个精光。
怪谁呢。
叶青棠挽了一下自己肩头滑下的链条包,思维依然转得很慢,脑中一切都在缓缓旋转。
太阳穴发涨,微微跳疼。
眼前朦胧的白光有些遮蔽视线,眩晕和疼痛都让她有点想吐。
她没有再说什么,又退后一步,转身,缓缓地朝着一旁的路灯走去。
她背靠着路灯杆,把手机再度点亮,确认有没有谁接她的单。
那界面是静止不动。
她叹口气,放弃了,将手机揣进外套口袋里。
片刻,她瞧见远方有辆黄色的车开了过来,以为是统一涂装的出租车,便伸手一招。
待车开近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辆跑车。
她收回手,那车却靠边停下来。
车窗落下,驾驶座上的陌生男人吹了声口哨,“去哪儿?载你兜风啊?”
叶青棠摇摇头,“我看错了。”
“不是你拦我的吗?欲擒故纵啊?”那人笑着,拉开驾驶座车门下来了。
男人一边走近,一边点了支烟,定在她面前,将烟递过去,“抽吗?”
叶青棠蹙眉,“我说了看错了,能不能别烦我了。”
男人笑了声,“脾气还挺大。大冷天的站这儿不冷啊?走我带你下山找个暖和的地方。”
他伸出手。
叶青棠猛地往后一躲,忽觉光线一暗,下一瞬,一只手自侧方抓住了她的手臂,往旁边轻轻一拽。
叶青棠怔然回头。
背光里的那双眼睛,深黯而不可测。
他没说话,只拽着她往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叶青棠完全没反抗,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过去。
他们回到了方才说话的地方。
应如寄出声:“叶小姐的安全意识真不错。”
反讽的语气,混杂几分怒气。
“……你可以不用管我。”叶青棠反应了一下,才说。
熟悉的话,熟悉的激将法。
应如寄看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叶青棠去开链条包去找手机,打算叫谁来接她一下。
摸了好久,却没有摸到。
她忘了手机在口袋里,以为是丢了,于是转身,准备回方才的路灯那儿找找。
刚迈出一步,手腕被一把攥住,猛地往后一带。
那力道推得她惯性后退,后背抵上了车门。
动作间外套自肩头滑落下去,她不得不伸手去拉。
而这只手也被应如寄攥住了。
他再进了一步,以极其别扭的姿势禁锢着她。
捉着她按在肩头的那只手顿了一下,往下滑落,却是往她颈间去的。
她感觉到他拿起了她戴着的项链吊坠,指腹碰触到锁骨的皮肤,像雪水一样冰凉。
应如寄垂眸看着指间眼睛形状的绿宝石。
许久,他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她脸上,抬起手,就连同那宝石一起,捏住了她的下巴。
叶青棠被他手指的力道,和宝石的切割面硌出微微的钝痛感。
她被迫以仰面的姿态与他对视。
那原本琥珀色的眼睛里染着更深的颜色,像黑夜里暗沉的湖面。
她被这目光冻到,眼睛不知不觉模糊。
“我是谁?”他哑声问。
“你是……”
仿佛不想听到她的回答,他低下头来,挟着清苦寒气,阴影笼住她全部视野。
他咬住她的唇,吞没所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