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入帐,宁雪滢从混沌中?醒来,碾压般不?适,她挑开帷幔,发现董妈妈正在屋里面收拾狼藉,“您......”
董妈妈笑着回头,“大夫人?说了?,大奶奶今日歇着就好,不?必去请安。”
宁雪滢看向夜里被丢在地上用过的鱼鳔已没了?踪迹,心里?忽上忽下,她不?想有孕的事,不知是否传到了婆母的耳中。
“妈妈可见到鱼鳔了?”
董妈妈捡起最后一件衣裳放进?木盆里?,端着站起身,“老奴瞧见?了?。”
作为过来人?,又岂会不?知那是做什么的,再者,洞房那夜,也是经由她递进?屋里?的。
“有些?事老奴不?会多嘴,不?过即便大夫人?知晓了?,也不?好埋怨您的。”董妈妈给宁雪滢吃下一颗定心丸,“大姑娘成婚比您早,至今也在避孕,不?想早早生育伤了?身子。”
宁雪滢庆幸自己有个通情达理?的婆母,她道声谢,放下帷幔又有了?睡意,晌午时分才?起身梳洗。
秋荷在服侍宁雪滢用膳后,又为她捶起腰身。
挪开炕几,趴在日光暖融的软榻上,宁雪滢稍微觉得舒适些?,“左边一点儿。”
“姑爷夜里?......是不?是掐小?姐了??小?姐身上有红痕。”
面对不?懂风月的小?丫头,宁雪滢有种被卫湛拔苗助长的感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提起另一件事,“针灸的事,还要劳你多费心。”
“奴婢一直在勤加钻研,已与青岑商量好了?施针的日子。”
“哪一日?”
“本月初八。”
那不?就?是初九的前一日。
宁雪滢心里?打鼓,但不?践行?永远寻不?到良方,“到时候我给你打下手。”
傍晚,卫湛带着青岑回府时,巧遇妻子正带着几名侍女在溪面上滑冰。
瞧见?世子爷站在岸边,侍女们识趣地散去,还有人?因为着急打了?个哧溜滑,被宁雪滢一把扶住,“小?心。”
“多谢大奶奶。”
小?侍女灰溜溜跑开,独留宁雪滢一人?。
青岑也低头离开,偌大的玉照苑空荡荡的。
卫湛走过去,看了?一眼冻结实的冰面,信步而上,来到宁雪滢面前,“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躺了?一日还不?够歇吗?”
女子语气带了?不?小?的呛劲儿,显然还在生闷气。
不?想理?会男人?,宁雪滢转身欲走,却因脚底打滑身形微晃,被卫湛撑住了?背部。
卫湛将人?扶稳,虚虚环在怀里?,绯色衣袖自灰鼠色大氅中?露出,手背上隐现青筋。
宁雪滢避开他的触碰,连同?排斥他身上的兰香,“不?要你扶。”
闹脾气的小?妻子格外软糯,卫湛眉眼温和,握住女子的手腕,向岸边带去,“跟我去趟书房。”
往往去书房都是正事,宁雪滢也没是非不?分,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房门闭合时,遮蔽了?万丈晚霞。
走进?垂着珠帘的里?间,卫湛请宁雪滢坐在窗边的圈椅上,亲自为她煮了?一壶茶。
金骏眉、老姜、冰糖适量。
“初八夜里?,青岑会安排秋荷为我施针。”
“我知道。”被浓重的姜味冲击嗅觉,宁雪滢推开小?半扇窗,打趣道,“最多无功无过,不?必紧张。”
高山压顶都未必会紧张的男人?低笑了?声,“多谢宽慰。”
“不?客气。”
气氛有些?微妙,卫湛执起茶壶为她斟上,“多喝些?。”
口感辛辣,冲淡了?金骏眉的清爽甘甜,宁雪滢想起采摘那日的场景,放下紫砂盏问道:“你可忌口?”
“不?忌口。”
“那是卫九忌口?”
“他挑食。”提起卫九,卫湛没多大情绪波动,像是全然接受了?这重阴鸷的灵魂,“他不?吃鱼,不?吃姜,还碰不?得酸的食物。”
真?是个难伺候的人?,并且毫不?隐藏挑剔的一面。
宁雪滢不?在意卫九的喜好,但还是默默记下。
被监督着喝下半壶姜茶,宁雪滢站起身,“你忙吧,我回屋去看医书了?。”
可转身之际,手腕被攥住,身体随之倾斜,坐到了?卫湛的腿上。
卫湛拨开她脖颈的碎发,轻吻在后颈的软肉上,“这处夜里?没亲到。”
浑身激灵一下,宁雪滢快速站起身,反手蹭了?蹭后颈的湿润,哪曾想到他会在书房里?戏弄她。
卫湛搭起腿,为自己斟茶,泰然自若犹如流玉云霭,全然不?见?适才?的轻佻。
所以说,有些?人?坏到了?骨子里?。
道貌岸然。
暗暗腹诽一句,宁雪滢快步离开,脸蛋白?里?透粉。
像是达成某种共识,一次行?房,宁雪滢要一连休息几日,夜里?卫湛没有索取,与之分睡两张被子。
后半夜,宫里?派人?传来口信,说皇帝咳嗽加重,痰中?见?血,将去请夜安的太子大骂一顿,还掌掴了?太子。
卫湛披着外衫,按住随之起身的宁雪滢,“你歇着吧。”
说着,他拉开隔扇走出去,与东宫内侍面对面立在庭院中?。
“陛下勃然大怒,甩了?太子殿下两记耳光,还放话说......”
卫湛负手月下,“讲。”
“陛下当着侍寝宫妃的面说,‘竖子蠢笨,不?配储君之位,朕另有十四子,迟早择一人?取汝代之’。”
太子虽性子闷,但才?智是受到群臣认可的,怎会与蠢笨搭边儿?
卫湛略思忖,想到了?一种可能,太子不?遵旨选妃。
子夜,宁雪滢在窗前目送卫湛与内侍一并离开,猜他是赶往东宫了?。
莫名想起在出嫁前夜,父亲说过的一句话——太子是皇室正统血脉,无失德过错不?可废,一旦被废黜,必将引起朝野派系之争,使朝野动荡。
皇帝陛下当着众人?的面扬言更换储君,的确不?妥。
摇了?摇头,宁雪滢合上窗躺回被子里?。
父亲和丈夫都是支持太子的,自己没什么可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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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八,是日也,白?虹贯日,百姓在街头驻足仰望,钦天监监正入宫面圣,称天象异常,必有大事发生。
当日后半晌,承宠不?久的陶贵嫔诞下一子,景安帝大喜,亲自摆驾前去探望,被稳婆拦在产房外。
“陛下哪能见?血腥啊!”
景安帝等在产房外,与随行?的几名重臣有说有笑,“祥瑞,祥瑞啊。”
一部分臣子咧嘴大笑,真?情假意难以辨别。
季朗坤跟在其?中?,对陛下掌掴太子并放言罢黜的事略有知晓,心绪复杂。
回到府邸说起此事,不?禁感慨道:“自古白?虹贯日时有发生,也不?见?得回回都有不?平凡的事发生。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喜迎麟儿,指不?定是在为废黜太子做铺垫,但最后立谁为储君又是后话。”
已面壁思“过”的季懿行?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咬一口脆枣,刻意发出声响,引得老爹不?满。
“你又怎么了??”
“父亲的意思是,今日出生的小?皇子是个幌子?”
“有这种可能,恐朝中?各方势力将会上演夺嫡之争啊!”
一想到卫湛是太子近臣,季懿行?有点儿看好戏的心思,“延续皇族正统血脉是大事,太子不?依照陛下的旨意选妃,引得陛下废黜之心也是常情。”
葛氏在旁插话:“家族延续香火也是大事,怎没见?你上心啊?”
季懿行?吃下最后一口枣,将果核丢进?篓中?,拍拍衣摆向外走去。
后日增援大军即将启程,季朗坤不?愿与儿子太过僵持,重重叹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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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二?刻,卫湛从东宫离开,在宫门外与负责为景安帝医治肺咳的薛御医迎面遇上。
薛御医心事重重,看起来满面愁容,先与卫湛打了?个招呼,擦肩而过时又折返追了?上去,“詹事大人?请留步。”
卫湛停下步子转过身,“薛老有何见?教??”
薛御医抬手比划,“还请詹事大人?借一步讲话。”
两人?离开宫城,在篁林小?径上慢慢走着。
薛御医说起最近的烦心事。
自从皇帝患病久治不?愈,戾气横生,砍杀御医。太医院本就?人?手不?足,如今是雪上加霜,折了?六位顶尖的医者。
薛御医弓背走路有些?蹒跚,“在陛下那里?,小?老儿不?知能残喘多久。有件事想拜托詹事大人?。”
“薛老请讲。”
“听说詹事大人?祖籍姑苏,小?老儿的家乡也在姑苏。”
卫湛淡淡笑开,随口说出一句方言。
薛御医下意识以方言作答。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在飒飒竹林中?以家乡话聊了?许久。
薛御医年事已高,妻子离世,膝下一子在多年前走散,杳无音信。他孤身一人?,想要落叶归根,故而,想托卫湛在他离世后,将他的尸首葬于家乡姑苏。
一片竹叶落在老人?花白?的发间,卫湛抬手摘掉,“晚辈记下了?。”
薛御医躬身施礼,“大人?之恩,不?胜感激,若有来世必当报答。”
卫湛扶起老人?,“今生还未过完,薛老何言来世?”
“伴君如伴虎,小?老儿自知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