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l?y
烧还没退, 太阳穴连着整个后脑勺突突似的疼,腹部伤口神经一跳一跳的,扯得人发麻,晕乎乎的。
二号胡同口房子没有窗户, 唯一能透光进来的门是关着的。
只头上一盏小小的灯泡还在悠悠亮着光。
他盯着那盏灯看了好一会儿, 才回过神来, 然后用手撑着床想坐起来。
动作牵扯到腹部发炎的伤口, 他微蹙了下眉。
地上放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他拿起来咕咚咕咚几口喝完, 将塑料瓶捏得哗哗响, 然后又丢到一旁。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 碘伏药酒味, 还有一种老旧二手家具专属的,腐朽的味道。???y
与一切光鲜亮丽的美好的词语都不沾边的环境。
大抵是伤口又隐隐发痛起来,正好瞥到一旁床头柜上放着包皱巴巴的玉溪,他面无表情将烟盒扫了过来, 然后靠在床头, 点燃低头深深吸了一口。
少年吸烟时两颊微微向内陷进去,紧跟着喉结上下滚动,再慢吞吞吐出一口烟来。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
“槽,靳哥!那诊所医生说了你伤口发炎可不能抽烟!”朱炎一进门先是感慨,然后就看见靳桉夹在手里面的烟,他连忙制止。
靳桉扫来一眼, 没把手里的烟摁灭。
他面色淡然, 抬手抖了抖烟灰, 又吸了口。
朱炎大抵也能猜到他这平时不怎么抽烟的人突然抽烟的原因。
那么深的刀伤, 要正常人醒过来早痛嚎半天了。
把手里提着装着绷带碘伏和消炎药的塑料袋放着, 他坐在沙发上感叹:“靳哥你睡两天总算醒了,这两天可吓死我了。”
想到这儿,他又骂了句,“去他娘的东西,居然还在拳套里藏刀……”
听完后,靳桉抖烟的手忽然顿了下。
他问:“两天?”
“对啊,从星期四算到今天星期六,可不就是两天。”朱炎不以为意,“你要是再睡下去我都想打120了,总感觉隔壁拐角那诊所医生以前干的是宠物医生。”
靳桉将烟叼在嘴里,前后翻找起自己的手机来,没找到,他骂了句。
“你找啥?”朱炎看着他的动作,摸脑袋,“哦对了靳哥,昨天我去了温妹子学校。”
靳桉找手机的动作停住。
他抬眼看过来。
注意到他询问的目光,朱炎继续开口:“昨天你不还高烧睡着吗,我寻思周五不是你该去雅文中学给温妹子送东西的时候……”
结果靳桉手机上锁他打不开,自己手机里又没有存温槿的电话,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亲自去一趟雅文中学,然后找到了在学校门口左顾右盼的江巧玲,一问,果然是在等一个叫靳桉的男生。
“我怕温妹子在家里等不到你着急,就借那个女生的手机和温妹子说了你发烧来不了的事。”
靳桉垂眼静静听着,抽完了那根烟。
他重新靠回到床头,把烟蒂随意在烟灰缸里摁灭,才终于看似无意地问了句:“她没说什么?”
“说什么?”
朱炎回忆了下,摇摇头,“没说啥啊,她就哦了声,然后给挂断了。”
靳桉点了点头,瞧着烟灰缸里还有一星半点的火星子没熄灭。
“知道了。”
他平静说。
火星子最后闪了几下,终于灭了。
也就是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三两声狗吠。
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道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靳桉神色变了下。
朱炎倒是没听见那脚步声,只开口道:“你发烧这两天,旺财他们可闹腾了,时不时就来你床边嗅几下,昨天我拿你手机差点给我腿上来一口……”
“嘎吱——”
开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门口地板上忽然投下一道纤细的影子。
两道目光在空中无声相撞。
温槿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垂在身侧。
等看清靠坐在床头,被门透进去的光照得脸色苍白的靳桉后,她慢慢红了眼。
“卧槽,温妹子?!”最先出声跳起来的是朱炎。
他盯着站在门口的温槿,不可思议瞪大眼,“你怎么来这里了?”
温槿身后,三条金边串串从她腿边溜了进来。
金边串串们先是看见坐在床上醒了过来的靳桉,高兴地上前去在床边来回绕了几圈。
靳桉垂下眼,伸手摸了摸金边串串们的脑袋。
一只串串又走到温槿身边,咬住她裤脚,往靳桉方向扯了扯。
另外两只狗也跟着过来,吭哧吭哧哈着气,尾巴使劲旋,跳来跳去,像是在向靳桉邀功似的。
“他们带我来的。”
温槿低低说。
她没有再说自己是如何大半夜没睡着,然后又给江巧玲发消息问能不能说要和她出去玩,帮自己串口供争取半天的时间,然后再去找覃珠和温隽凡,用每天再加一个小时的钢琴练习时间换来了这次机会。
朱炎哦了声,摸了摸脑袋:“你来看靳哥啊,哈哈。”
说完后,他突然嗷了声,“槽,旺财,你干嘛咬我?!”
只见三只金边串串靠近他,然后咬住他的裤子往外拖。
三只气势汹汹的狗围着自己哈气,换个正常人都得被吓着,朱炎一边“槽槽槽祖宗,我走这还不行吗”一边起身,对着靳桉说:“那,那我先走了,靳哥,绷带和药什么的都给你放袋子里了,温妹子咱们有缘下次见,谢谢你还记得我靳哥——嗷!健康,你干嘛也咬我!”
一人三狗的声音逐渐远去。
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温槿发红的眼圈刚刚才消了点,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看见散落在床周的,染着鲜血和碘伏的绷带后,那股委屈难过的情绪又开始冒头。
发高烧不能起来……
当时王易用江巧玲的手机对她说完以后,她还以为就是简单的因为入冬着凉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