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勃然大怒,带锦衣卫上前揪住狱卒等就要抓捕,王承恩大声斥责这些狱卒和官员糊涂,竟然私放朝廷钦犯,罪该万死,罪不容诛!
“皇上,皇上!”跌跌撞撞跑来了十几个官员,都是刑部官员,有左右刑部侍郎,刑部清吏司十几个郎中和员外郎,有司狱,这些人自己跪地求饶,自己介绍了自己的名讳和官职。
苏霁已经习惯了这些官员跪拜:“是谁做主放侯恂回家的?”
好久,都没人敢回答,当王承恩大声呵斥以后,一个人承认是自己。
苏霁询问了具体情况,又问了这人的官职品级。
牢房里安静得可怕。
窸窸窣窣。
胆大包天的从五品员外郎某人先尿为敬。
一股浓重的尿性激素荷尔蒙,刺激了很多人,好几个狱卒和司狱都忍峻不禁了。
苏霁捂着鼻子感慨:“国家体制如此松懈败坏,刑部问题很大啊!”
嗡,一个司狱昏死过去了。
“皇上,我……”又一个刑部侍郎昏死过去。
苏霁很满意。
就是想装一下逼,你们就这么本色配合啊?
“不过,你们能不能告诉朕,侯恂入狱的原因是什么?有没有冤枉?”
啊?
一群刑部大聪明终于有了思路,赶紧一个接着一个介绍起来。
苏霁听了一会儿,挥手制止,“这样一场冤案,是朕的错误啊!”
啊?
噗通,噗通,噗通!
全部人都跪下了。主辱臣死,皇帝都认错了!
不对吧?
崇祯皇帝啥时候承认过错误?今年春节颁布了罪己诏,也不过是松锦大战惨败的应景而已。
皇帝最大的特点是死要面子!
为了维护他的面子,不惜斩杀了多少官员?
更多的官员,包括太监们,锦衣卫们,都吓坏了。
他们知道,皇帝这样说,绝对是冷嘲热讽,绝对是发作的前奏!
下一步,就要有人,有大批的人倒霉了!
甚至是掉脑袋!
“皇上,微臣死罪!微臣死罪!”所有官员都磕头不止,痛哭流涕。
苏霁让所有人都起来:“诸位爱卿,侯恂冤案的确是朕的错误,来人,传旨,赦免侯恂全部罪责,加兵部侍郎衔,湖广督师,等来京城觐见后往湖广汇合左良玉,主持军政事务。那个谁,刑部从五品员外郎,你私自放侯恂回家安葬父亲的事情,于法违背,于情可悯,然而国家大事儿者,也不外道德文章,天理人情,朕认为你做的好,无罪,晋升一级吧,考虑到你敢于承担责任,朕决定,再晋升两级,王承恩,回头转吏部,给这个人升官嘉奖。”
啊?
什么什么?
疯了疯了?
到底是皇帝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是皇帝嘴巴歪了还是我们耳朵毛病了?
不仅不惩罚,还升官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欺君之罪大于天啊!
“皇上,皇上英明啊!皇恩浩荡啊!”那个尿性达人,荷尔蒙主播员外郎,嚎啕大哭,疯狂磕头!
许多吓昏的狱卒,司狱,刑部官员,纷纷苏醒,从地上爬起来跪拜。
刑部侍郎两个,一起跪下,感动得满脸泪花,情真意切,“皇上宽宏大量,仁慈齐天,微臣等感激涕零!”
正说话中,刑部尚书来了。
“微臣刑部尚书刘泽深参见皇上,微臣姗姗来迟,死罪。”
苏霁好像觉得他早已经来了,在外面偷听,现在才露面,也不揭穿:“刘尚书,你们刑部的监狱环境卫生实在不怎么样,需要改进,每天洒扫保洁,六年时间,你们没有伤害侯恂,说明你们良心尚在,已经不容易了,朕很满意!侯恂的冤案,是朕偏听偏信酿成,你们保护好侯恂,就是给朕一个纠错的机会,朕很感谢你啊。”
刘泽深懵逼了。
环境卫生?
保洁?纠错的机会?
这些话到底啥意思?
以前怎么都没有听过这种词儿?
他们说皇帝疯了,果然有些疯言风疯语,但是,疯了的皇帝哪里有这么精明睿智?
不过,皇帝没有揪住小辫子追究他责任,他已经万分感激了,“皇恩浩荡!厚泽深仁,乃是侯恂大人的福气,也是微臣的福气,大明亿万百姓的福气啊!”
他暗暗发誓,皇帝这么仁义,他以后一定拼命报效,鞠躬尽瘁!
苏霁让刑部尚书马上带人大扫除,把监狱整理得好一点儿,空气弄新鲜一点儿,以后对待犯人要文明执法,讲究人道主义。
刑部全部官员,监狱官员和看守们,马上行动起来,激动万分地工作,屁颠屁颠,尤其那个无敌幸运星,欺君之罪当株连九族却官升三级的家伙,更是疯狂卖力。
疯了,全部乐疯了。
事情解决,王承恩建议皇帝立刻回宫休息。
苏霁当然要走。
搪塞了太子和公主,现在回去,马上就检阅自己的宫女资源去!哼,你皇后打亲情牌也阻止不了朕春宵一刻值千金!
“冤枉,冤枉啊大人,冤枉啊大人!”有人,好几个人乱哄哄地在旁边监舍里乱嚷嚷。
那种沙哑苍凉让人后背发凉。
苏霁笃信这里一定有冤枉的。
但是,他不是来推翻一切,否定一切的。
他来捞人,捞一个人才,也是来施恩的,和刑部官员们拉拢关系的,绝不能因为几句呼喊就推翻重来。
“那个刘尚书,这些喊冤的人都是谁呀?他们的案情究竟如何?”
皇帝的话,吓得正在指挥卫生打扫的刑部尚书刘泽深毛骨悚然,急忙跑过来,显然,已经弄清楚情况了:“皇上,他们都在为前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保定河南山东军务总督孙传庭喊冤。唉,只要有大员来刑部大牢巡视,他们都会喊冤,已经喊了三年了。”
什么?
孙传庭?
在监狱里呆了三年了?
我草,还有这种事情?
孙传庭还活着?
这个大明朝末期最后的擎天之柱啊。
他头年夏天死,大明朝第二年三月十九日就灭亡了!
苏霁激动地一把抓住了刘泽深:“你再说一遍?孙传庭还活着?他真活着?就在这个监狱里?”
刘泽深吓坏了,差一点儿尿裤子,皇帝这是抽哪门子风啊,竟然这样激动,揪人家裤带,不·,衣领子。
疯了,果然是有点儿疯啊。
不过,疯得有点儿可爱!
不等他回话,苏霁就厉声喝道,“快,马上带朕去见孙传庭,立刻,马上!”
很快见到了。
太监和锦衣卫已,狱卒已经将牢门打开,站立周围,还告诉了孙传庭。
一个身穿囚衣的老头子跪在地上:“草民孙传庭叩见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监牢中比较寒冷。
苏霁让所有人等出去,亲自搀扶起孙传庭:“爱卿请起,朕今天专门来请您出山了。”
几十盏粗大灯芯光芒,辉映了孙传庭的坚毅脸庞,果然燕赵之地,人才凛然,目光灼灼。
孙传庭愣了半天,指指耳朵,表示有些耳背。
苏霁能够理解,让人搬来椅子,和他面对面坐下。
孙传庭死活不愿意对坐,宁愿一直跪着奏对,被苏霁强行拖拽到椅子上。
孙传庭哭了:“皇上,草民四年前率兵勤王到京师,苦求觐见而不能,三年前,草民受命总督保定河南山东军务,数次上奏折求见,又被拒绝,草民因此激愤成疾告休,以至于被皇上贬为平民囚禁,不知道今日深夜,皇上来此作甚?”
孙传庭的话里有怨气啊。
苏霁就好奇了:“爱卿求见于朕?朕不知道啊!”
啊?
孙传庭一下子变了腔调,愤怒中带着绝望:“原来如此,那一定是阁部杨嗣昌在作梗了!皇上,我大明有杨嗣昌这样的治国能臣辅佐,必当繁荣昌盛,草民自认为才疏学浅,万不能及,被朝廷捐弃亦是自然!今夜承蒙皇上厚爱探视,就是现在去死,也是毫无怨言了!”
孙传庭和杨嗣昌有仇?
孙传庭是被杨嗣昌坑的?
草,杨嗣昌也太不地道了吧?
“孙爱卿啊,朕这些天,神志恍惚,忘记了很多事情,刚才很多人为你喊冤,你就把你的冤屈讲一讲,朕一定为你主持公道!你一定要都讲出来,否则,就是欺君啊。”苏霁拍着孙传庭的肩膀激励道。
孙传庭顿时激动起来,带着哭腔,讲了整整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苏霁明白了孙传庭的传奇人生。
山西代县人,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历任知县,吏部主事,郎中,喜谈边事,关心国家时局,晋升顺天府氶,两次带领家丁击退后金军,崇祯九年毛遂自荐为陕西巡抚,在榆林建立新军,号称秦兵,当年堵截闯王高迎祥,在子午谷黑水峪激战四天生俘之,崇祯十年,连续扑灭多股民军精锐,十一年,以分兵堵截,机动设伏的战术,和洪承畴合兵,在潼关南原设伏围歼,李自成军数万精锐覆灭,只有18骑侥幸逃脱!
当年八月,满清军第三次入关掠夺,孙传庭和洪承畴同时带兵勤王,在京城近郊,因为朝廷实际掌控者杨嗣昌和将军高起潜和孙传庭矛盾很深,故意冷落他,既不劳军,也不许他觐见皇帝,事后,还剥夺孙传庭军权,将所部秦兵全部转给洪承畴掌控,害得孙传庭激愤成疾,耳聋数月。
崇祯十二年,孙传庭被任命总督保定山东河南军务,急于觐见皇帝,阐述用兵策略,因为和杨嗣昌政见不合,再次被阻挠,孙传庭一气之下,辞职了!又被杨嗣昌陷害抓捕。
杨嗣昌啊!
苏霁等孙传庭说完,当场就站起来,深深鞠躬:“孙先生,孙爱卿,朕错了,朕被奸佞蒙蔽,误会先生,颠倒黑白,贻误战机,让先生受委屈了!从今天起,先生就是大明朝的兵部尚书,兼任蓟辽总督!”
啊?孙传庭震惊了!
噗通,跪了,嚎啕大哭:“皇上英明啊!皇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