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鲁的推搡自背后传来。
“啪嗒”一声,室内的灯光亮起,出现在眼前的是两张并排的铁质单人床。
“先给他们打一针安定。”
修女冷冰冰的嗓音自身前传来。
秦非一惊,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冰冷的针尖已然扎进脖颈处的皮肤。
昏沉与黑暗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
不知过了多久,秦非的指尖颤了颤。
四肢像是被沉重的水泥灌满,身体和灵魂仿佛被剥离成了两半,眼前的画面支离破碎。
这种状态又持续了好几分钟,秦非终于从药物残留中清醒了过来。
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修女冷峻的脸。
她那时似乎是说要去处理什么事,看样子,现在还没回来。
秦非抬眼打量起四周。
他现在身处的就是昏迷前被带进的那个房间。
有人用铁链将他的手脚、腰、胸、腹、头全部固定在了床板上,如今他整个人就像是和床合二为一了一样,丝毫无法动弹。
秦非转动了一下眼球,用余光瞥见旁边另一张床上的2号。
还有呼吸,四肢健全,不见伤口。
但闭着眼,应该是仍在昏迷当中。
这里是惩戒室。
从名字来判断,大概应该是……一间刑房?
鼻端传来浓重到不像话的血腥味,秦非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直直地望向天花板。
天花板上遍布着一团团污渍。
大片喷溅状的黑红色笼罩在秦非头顶上,颜色很像凝固多时后的血。
如果那真是血的话,以秦非算得上内行的痕检经验判断,应该是有人在他这个位置、以和他相同的姿势。
被人一刀割破了颈动脉。
秦非深深吸了口气。
直到现在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触碰到了修女的哪条红线,他调出弹幕界面,眼前的空气中飘过零星几条发言。
“醒了。”
“主播醒了!快回来快回来。”
看样子,他应该昏迷了不短的时间,久到他直播间的观众都跑去别人的视角了。
一旁的2号始终没醒,破风箱般的呼吸声响彻整间房间。
秦非开始小幅度地扭动四肢,尝试着在看不见的角度下,凭借感觉摸清那些机关和锁链的捆绑方式。
只是,还没等他钻演出什么门道,很快,门后便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沉重的鞋跟叩击地板,在大门打开以前,秦非已经听出,来人是修女黛拉。
“吱——”
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
“哼哼——哼哼——”黛拉哼唱着不成曲调的歌,迈步走向秦非的床边。
秦非闭着眼,透过薄薄的眼皮,他感受到一片阴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修女的目光充满审视的意味,赤裸裸的目光像刀片一样刮在秦非的脸上。
青年的皮肤很白,挺直的鼻梁形状姣好,鼻尖翘起的弧度也十分完美,唇瓣不厚不薄,轻轻抿起时能够清楚地看见唇珠,泛着春日樱花般的色泽。
或许是室内太过脏乱的缘故,那些肮脏的铁家伙虽然为秦非填上了几分狼狈,却也衬得他与这周围环境愈发格格不入,就像是一颗蒙尘的明珠,即使落入泥泞污垢中,依旧熠熠闪光,反而越加引人心疼。
认识到了这一点后,修女的好心情显然减损了大半。
“哼。”她从鼻腔中喷出一声愤恨的冷哼。
秦非从修女进门后就一直没有睁眼,卷翘的睫毛始终乖顺地盖在脸颊上。
“哦!仁慈的主,请庇佑这个肮脏的灵魂!”
他听见黛拉修女低声感叹,“你美貌的皮囊看起来是多么邪恶!”
秦非不动声色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看见修女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憎恶。
他连忙又将眼睛闭上。
黛拉修女对秦非的小动作毫无所觉。
她用冰冷的手钳起秦非的下巴,一脸厌憎地开口道:“你们这些恶心的同性恋者,你生来就是有罪,仁慈的主不屑于处决你,而我将代他执行!”
秦非:?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秦非呼吸一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这就是他被修女抓来的理由。
……
就。
种种意义上都很难理解啊??
秦非想过无数种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触犯了规则的可能,但他真心没想到,长得好看都能惹修女不顺眼。
所以她到底凭什么断定他是同性恋?
不可能是因为他在副本中扮演的隐藏身份。
他的身份他已经弄清楚了,是撒旦。
那……就是单纯看脸来判断的咯?
秦非真的有点想骂人了。
仅凭容貌就断定一个人的性取向是不是太武断了??
他是在脸上纹了“我是基佬”四个字吗???
再装昏迷下去也没意义了,秦非干脆当着黛拉修女的面睁开了眼。
修女一怔,似是没有料到他会醒来的这么早。
但紧接着,她的脸上便浮现起一个怪异的表情。
“你醒了。”她轻声说着,伸手,从床底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来。
她拿起那个东西递到秦非眼前。
那是一件金属材质的物品,黄铜色的表面光洁平顺,整体呈葫芦型,一端粗一端细,粗的一端由四片花瓣状的薄铁片组成,细的那头则有一个向前推进的机关扣。
看清那东西模样的一瞬,秦非的瞳孔猛地紧缩。
虽然生理上的心跳依旧平稳,但秦非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他的确紧张起来了。
因为这东西他认识。
这是中世纪十分有名的刑具之一,叫做“痛苦之梨”,又称“口腔梨”或者“塞嘴梨”,主要用于惩罚骗子和渎神者。
行刑者会将痛苦之梨的粗的那端塞入受刑者体内,然后旋动后端的旋钮,就可以将前叶撑开成四片。
但看眼前刑具的尺寸,这显然不是用来塞嘴的。
秦非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依稀记得,“痛苦之梨”除了塞进嘴里,似乎也可以塞进一些其他的地方……
草!
秦非某处一紧,头皮都快要炸开了,满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继没想到长得好看也能惹npc不快之后,第二个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
秦非打死都想不到,修女口中的“代主处决”,就特么是这么处决啊!
你还不如直接承认自己是个24k纯变态呢!!
四肢都被铁锁和紧紧捆缚,秦非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像是一只被捆在木板上的可怜的羊羔,随时等待着头顶屠刀的降临。
黛拉修女的指尖轻轻蹭过秦非的面颊,冰凉的指尖在他的肌肤上游走。
她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憎恶与痴迷交叠的、十分怪异的神色来:“看看呐,上帝给了你多么美丽的一张脸……”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恶狠狠地道:“而你却用它来引诱男人!这是一种多么可耻的浪费!
此时此刻,弹幕里的声音和秦非的内心os诡异地同频了。
“草!草!草草草!”
“草草草好刺激啊啊啊啊!以前怎么没看到黛拉拿出来过这个玩意??”
“救命救命我有罪,我从上个副本就关注主播了,刚才修女把那个玩意掏出来的时候,我竟然真心实意地希望主播这一波不要逆风翻盘……“
“快看,那边有人开盘了,赌这个主播会不会**开花!”
……
刑床上,秦非整个大脑里所有还活着的脑细胞全都在飞速运转。
解释是无用的,黛拉修女不会听,她一看就是那种武断的专制者,绝不会给案板上的鱼肉争辩的机会。
面对巨大而空前的危机,秦非浑身的血液都在发烫,指尖却冰凉得不像话。
“这是最新的刑具,你将会成为第一个使用它的人。”修女将刑具推到秦非脸前,金属制品轻微的腥气飘进鼻腔。
快想想办法……快想想!来不及了!
电光石火间,秦非心中蓦地一动。
刑床上,神色呆滞的受刑者忽然双眼一闭。
他的身体没有一处是能动弹的,但嘴巴却没有被封上。
面对修女毒蛇般的眼神,他的鼻翼翕动着,喉间传来令人动容的共鸣:“来吧,不要以为我会害怕!”
“你可以侮辱我的肉体,但永远不能毁灭我的灵魂!”
青年仰躺在床上,脖颈后仰,脸上写满英雄般的无畏。
“如此粗暴无礼地对待一位神圣的使徒,主会给予你责罚!”
“阿门!”
他像是唱诗一般振振有词地念道。
一声祈祷,喊得惊天地泣鬼神。
说完这些后他安静下来。
三,二,一。
秦非在心里默数。
随之而来的是修女如狮吼般的咆哮。
秦非刚才说的那些无疑将修女彻底激怒,黛拉修女的面目肉眼可见地扭曲起来。
她一把扔掉了痛苦之梨,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秦非的鼻尖:
“你们这些肮脏的贱狗、卑微的牲畜、没有信仰的野人!你有什么资格祈求主的庇佑??”
修女被气得不轻:“从你背弃你的性别的那一刻起,主也放弃了你!从现在开始,我禁止你呼唤主的名字,这是对神明的不敬与羞辱!”
“呼——呼——”
修女站在刑床边大口大口喘息着。
正是秦非想要的。
欲要使人灭亡,必先使人疯狂。
极致的愤怒不仅可以使人的战斗力增强,同时,也能使人的智商降低。
变得更容易说服。
也更好忽悠。
在修女因怒极而接近脱力的这几秒钟时间里,秦非成功地见缝插针:
“你在说什么呢?”
青年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他漂亮的瞳孔中写满了迷茫,那双琥珀色的宝石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一切都清楚地昭示着一个事实:
他完全不明白黛拉口中那些话的含义。
渐渐的,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你!”
那张清隽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丝薄怒,眉心蹙起,耳尖泛起微红,嘴唇微微颤抖着。
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屈辱一般,青年的睫毛震颤,眼神闪烁,他磕磕绊绊地开口:
“你别瞎说?!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