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金链戴在了小孩的脖子上。
沉睡的婴孩就像一个小小的天使,身体蜷缩着,胸前放置着戒指,被小孩无意识地抓住。
男人说道:“愿特奥蒂瓦坎能护佑他。”
女人并不言语,眼睫垂着,眼里泛着破碎的光。
过了好半天,女人才开口:“为什么承受这样预言的是我们的孩子。”
男人拥住她的肩膀:“这就是命运。”
女人垂下头:“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把你的戒指给他。”
男人的手指悲伤地拂过婴儿胸口的戒指:“这是特奥蒂瓦坎王位的证明,希望命运会对众人之王网开一面,我已经感受到毒蛇的逼近,恐怕我们已经无法见证他的成长,只希望他能活下去……”
女人眼眶里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男人怀抱住她,两人周边的空气开始扭曲。
祝弃霜想要再向前一步,周围那些命运的丝线却聚集到他身边,拦住了他再往前的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夫妻二人脸庞逐渐模糊。
像毛玻璃上逐渐被擦去的笔印,祝弃霜的手放在半透明的丝线上,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面孔从透明再到完全消失。
空荡的寝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孩子的哭声,几乎声嘶力竭的哭声像是要刺破黑夜。
祝弃霜手前缠绕的丝线散去,一滴又一滴黏稠的鲜血落在婴儿的摇篮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寝室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大片的血溅到了天花板上,又凝结成一团,滴滴滚落下来,到处都是鲜血、碎肉。
孩子的啼哭和哀嚎像是一阵暴雨,祝弃霜怔在了原地,好一会儿,才慢慢显出身形,走到了孩子身边。
小孩坐在摇篮里,白皙的脸上沾着稠红的血,他金色的眼睛像两颗璀璨的琉璃,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东西。
一条几乎有祝弃霜手腕那么粗的蛇,黑色的蛇身蜿蜒在摇篮的边缘,红色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脆弱的人类婴儿,张开的大嘴里流出鲜红的血液,锋利的牙齿上挂着几片碎布。
祝弃霜认出来这几片碎布,属于刚刚那个女人华丽的裙摆。
祝弃霜看到这条巨大的蛇,几乎是恍惚了一下,这条蛇……和奈良脖子上挂的那个所谓的二号主持人一模一样。
啊……是这样,可能“神”脚下的蛇,都是一个样子吧。
那条蛇看见了祝弃霜渐露出身形,竖起的瞳孔里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惊讶,口吐人言:“不要多管闲事。”
祝弃霜将这个孩子抱起来,感受到他的软软的手正信任地拽住他的衣领,仿佛抓住了他的世界。
祝弃霜慢慢伸出另一只手。
他的指尖窜出一小簇红色的火焰,那条蛇看见他的动作,吐出猩红的蛇信,张开嘴咆哮道:“你想和众神作对吗?”
祝弃霜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说道:“你们傲慢得太久了。”
他面色倏忽一沉,死死掐住蛇身,指甲几乎都掐进了蛇的鳞片里,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指尖的神力化作无数的细线,像刀一般在蹿进蛇的身体,将内里凌迟无数遍。
黑色蟒蛇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你会迎来……众神最惨烈的报复。”
他可以用更简便、更不着痕迹的方式让这条蛇死去,但没有什么比他亲眼看着这条令人恶心的造物在自己手上死亡更令人轻松。
祝弃霜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恨意从何处而来,是出于对“他”的怜惜吗?
祝弃霜也不清楚。
神格回归了他的身体后,二十多年被压制的感情全都一并涌入他的脑海、他的四肢。
很快,那些命运的丝线看不下去他的残暴,一点一点地缠住了祝弃霜的手,想将他拖走。
那条蜿蜒的蟒蛇,已经睁着眼,死在了祝弃霜的手上,祝弃霜垂下眼,看着怀里的孩子。
他走后,“他”又该怎么办呢?
祝弃霜提起那条蛇,将自己的意识灌注进蛇的死尸,又把蛇的躯体按在了小孩的胳膊上。
一触碰到婴儿的肌肤,那条蛇就像墨一般,化成了无数线条,钻进了他的皮肤。
身上被命运之线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祝弃霜睁大眼睛,没时间再细想,根据他曾经见过的一个人的纹身随意在小孩身上构造。
那条蛇卧在了小孩身上,在他的皮肤上化作了无比复杂的纹路,爬行动物的鳞片游走在他的身体上,每一片似乎都泛着真正的冷血动物的光泽。
祝弃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只是轻声说道:“它会在危险的时候保护你。”
那些命运的丝线仿佛在尖叫,化出了实体想要挡住他的视线,像茧子外的丝线一样包裹住了他。
祝弃霜放开手,最后看了那孩子一眼。
他没有哭,琉璃般的金色瞳孔怔怔地看着祝弃霜的身影,盯着祝弃霜抽走的手。
然后被熟悉的黑暗覆盖。
“线”包裹着他,像是看押罪大恶极的罪犯,几乎不给他一丝逃出的机会。
祝弃霜闭上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才重新传来声音。
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女声。
她说:“这力量并不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