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周晋为从小就有的习惯。
但不论是他从小的习惯还是什?么,十多年的压制,让周宴礼没办法?再硬着头?皮佯装无所?谓。
“我……我上课也听不懂,所?以……就玩了那一把。”
周晋为眼神?愈发阴沉:“你上课认真与否我暂且不提。你对师长到底有没有半分尊重?”
周宴礼低下头?,闷不作声?。
“说话!”
他头?埋的更低,声?音闷声?闷气:“没有。”
“周宴礼,不要再有下次。”他厉声?警告他。
周宴礼点了点头?,这次没再开口。
江会会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幅样子?,垂头?丧气,失魂落魄。
她的心脏一阵刺痛,想要过去哄哄他,手腕却被?周晋为轻轻拉住。
”让他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江会会看着这样的周晋为,突然觉得……
好严厉哦。
虽然他平时也是一副不近人情的疏离气质,但很多时候对待周宴礼的一些所?作所?为,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顶多是批评一顿,然后找人帮他收拾烂摊子?。
可现在的周晋为,就像是一个真正养育过孩子?的父亲。
司机开车过来接送,周晋为没有上去,而是和他们一起搭乘公?交车。
上车之后,周宴礼就一声?不吭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帽子?一戴,靠着车窗睡了。
他看上去好像有点难过。江会会看的有些于?心不忍。
周晋为却说:“不用担心。。”
他的手轻轻搭放在她的手背上安抚。
那一瞬间,因为当下的触碰,她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心底升起。
像是一粒石子?,投入本就不算平静的湖面。
她为他掀起波澜。
江会会低头?看着那只搭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有别于?她的手,它看上去那样大,那样宽厚,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筋脉蜿蜒,看着分外有力。
只要他想,她便挣脱不开。
可那只手只是温柔地?放在上面。
然后,缓慢地?握住她的手。
江会会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他拢在掌心。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低下头?,在她耳边响起。
她不懂什?么叫撩人,只知道心脏一阵阵的颤栗和酥麻。
“江会会,你的手好小。”
她说不出?话,低着头?,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攥着袖口。
紧张到呼吸都有些急促。
八个站,他全程牵着她的手,直到下车。
果然如周晋为说的那样,不用担心。
周宴礼已经?从刚才的失落中走了出?来,又恢复到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状态中去。
他没心没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将书包往肩上一甩:“班主任让我准备一下后天的辩论赛,可我打架还行,吵架就算了。”
江会会告诉他:“辩论赛不是吵架,是指针对一个观点展开辩论。”
“什?么观点?”
江会会从书包里拿出?本子?,刚才班主任说的时候,她记了下来:“知难行易,知易行难。”
周宴礼垂眸沉思。
江会会看到这幅模样,心里高兴:“你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辩论了吗?”
他一脸茫然:“啊?我只是在想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会会沉默地?低下头?。
“知难行易,认识事情的道理?难,实行却容易。知易行难,认识事情的道理?容易,实行起来却难。”周晋为给他简略的讲解一番,神?色喜怒不辨。
但仍旧能看出?来,他有些愠怒。
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
江会会说:“你到时候就按照你自己?的见解来进行辩论就行。你是正方,支持的观点是知难行易。”
经?过周晋为和江会会的这一讲解,周宴礼也算是半知半解了。
那还挺简单。就是有主题的吵架呗。
回到家后,周宴礼见周晋为没有离开的打算,沉默了会,问他:“你不走?”
周晋为四处看了眼:“房间能不能稍微收拾一下?”
周宴礼挠了挠头?:“收拾过,但没多久就又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用过的东西不知道放回原位。”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卧室也一团乱。”
周宴礼有些心虚:“我是今天出?门太急……给忘了。”
江会会刚才回了家,这会儿能听见隔壁传来的声?响。小男孩的叫嚷声?分外吵闹,吵着闹着要今天看到的卡片。
没多久,妇人的叫骂声?也响起了:“大几十就买一堆破纸,你个败家玩意儿,家里就算有金山银山也架不住你这么败。”
“那不是破纸,是卡片!!”
好不容易安静了一会儿,等到再有动静传来时,就是小孩的嚎哭声?。
哪怕透过几道墙传来,仍旧尖锐刺耳。
周宴礼早就习以为常,对面每天都要闹上这么一会。
他拿出?手机给江会会发消息:“我听见那傻逼哭了,没有连累到你吧?”
她很快就回复了他:“我没事,我在房间里面。”
“那就好。”
周宴礼松了一口气,放下手机。
他抬眸,发现刚刚还站着这里的人不知去向。
他又朝外看了一眼,阳台门开着,周晋为此时就站在阳台外。
半靠着拉杆,手臂随意地?搭着,一只手夹烟。目光虚无地?盯着某一处。
比起眺望远处的风景,他更像是在思考着某件事。
某件一直将他困着的事。
周宴礼走过去,刚要和他说话,视线往下,却看见他的夹烟动作。
他愣在那里。
先前的想法?在此时似乎彻底被?证实。他见过周晋为抽烟。
准确点说,是十七岁的周晋为。
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有很多,除了外在和心理?,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习惯。
譬如,夹烟的动作。
其实仔细去回想,很多地?方都有端倪,更为深沉不可揣摩的性情,果断狠戾的处事手段。
周宴礼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先前的猜想突然得到证实。
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你……你是……”
周晋为那么聪明,如何会看不穿他当下的内心所?想。
他将烟揿灭,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解答他的困惑,而是温柔地?告诉他:“要先学?会照顾自己?,才能照顾好妈妈。”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在这个故事里,他循环了一次又一次。
他知道,不久后的某一天,他又会无声?无息的离开。独自去面对没有江会会的未来。
那种反复得到又失去的痛苦,早就将他原本强大的内心折磨到千疮百孔。
对于?这个儿子?,周晋为也有过很多悔恨。
自己?缺失了他的成长,没有给到他太多的爱。
“宴礼,保护好妈妈。”他说。
周宴礼好像意识到什?么,沉默很久后,他才艰难开口:“那你呢?”
周晋为笑了笑:“‘我’也会保护她。”
虽然现在的周晋为只有十八岁,还太年轻,羽翼未丰。
但爱她的心是一样的。
他了解自己?,也相信自己?。
凡事以江会会为先,不顾一切地?保护她。
即使是十八岁的周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