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鲜血溅出,小鹿躺倒在地上,灰暗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方向,周边的一切都漫上红色。
徐枕清“唰”地坐起来,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借着不灭的火光,能看清他脸上不正常的酡红,额头和鬓角全是湿淋淋的汗水,眼神涣散,嘴唇却有些病态的泛白。
身上酸软一片,整个人像是被泡在岩浆里,身体火烧火燎的发烫,伴随着轻微的呕吐感。
徐枕清知道,自己是发烧了。
高烧。
火堆旁有温着的开水,徐枕清倒了一碗滋润发干的喉咙,吞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像是在生吞刀片一样难受,可以想见内部是如何发红发肿。
徐枕清一边觉得热,一边又打着冷颤,裹着毛毯到箱子里翻找药片。
退烧药只剩最后一片了,伊萨斯一开始持续低烧,药基本全用在他身上。
就着水喝完药,徐枕清靠近火堆暖发抖的身体,坐着缩成小小的一团再也没了睡意。
伊萨斯没被他的动静吵醒,正对着他熟睡着,纱布遮盖半张脸看不清面孔,可只是露出的轮廓就让徐枕清觉得安心。
起码这里不只他一个人,他最喜欢的人陪在他身边。
生病真的会让人变脆弱,徐枕清小心翼翼挪动到伊萨斯身边躺下,他其实更想钻进对方怀里,但两个目前的关系不允许他这样做。
伊萨斯被他照顾的很好,就算不能每天洗澡也会勤擦身体,药和纱布也经常换,身上除了淡淡的药味就只有伊萨斯的味道。
成年男性的气息,带着一点说不出的香气,是最让徐枕清觉得安心的味道。
很多个日夜,徐枕清就是在这样的怀抱里安稳入睡,他们拥抱,接吻,尝试过这世上一切的亲密事,没有人比他们更加贴近。
也许是感到有人来,伊萨斯的手动了动,放在徐枕清的脸侧。
十多天的磨合,伊萨斯已经不会因为徐枕清的靠近而惊醒,他潜移默化的接受了徐枕清的存在。
徐枕清轻轻握住他的手。
伊萨斯的手很宽大,比他的手长一个指节,有层薄茧,抚摸他时会带来一阵舒服的痒意。
徐枕清抓紧对方的手,往前挪了挪身体,让脸贴上他的手背。
一向维持高体温的龙族也不及他的脸颊滚烫。
伊萨斯松开徐枕清的手,瞬间清醒了。
“你……”
他往后让了让,两个人刚才的距离太近了,在飞艇都是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到山洞后睡在火堆的两侧互不打扰,徐枕清怎么突然过来了?
山洞通风良好,夜风从洞隙里吹过,火光摇曳几下,在墙上留下颤动的影子。
“啊切——”
徐枕清打了个喷嚏,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伊萨斯愣了一下,摸到徐枕清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绒毯,连忙掀起自己身上的厚毯盖住他
“怎么盖的这么薄?毯子不够?”
伊萨斯给他压好被角,往他头的方向伸手,先是碰到滚烫的脸颊,又往上拂开碎发停留在额头。
“你发烧了,吃药了没?”
“嗯。”
徐枕清喉咙疼得不想说话,闷闷地应了一声,这样都能听出声音的沙哑干涩,伊萨斯前面的问题他也选择沉默。
毯子当然是不够的。
伊萨斯身下垫的和身上盖的就去了大半,徐枕清自己就垫了两层当床,和直接睡在地上差不多硬,只剩一条能盖身上。
之前一直没生病,徐枕清还以为自己挺得住,没想到一病就如此严重,还缺医少药的。
徐枕清身体难受,连带着精神也不好,半合着眼皮老是想睡觉,可睡也睡不着。
闭眼就是那头鹿死去的样子,拖回来后徐枕清还在伊萨斯的指导下剥了完整的鹿皮,就晾在山洞外面。
把不好处理的内脏远远扔掉,肉被他们留下来扔锅里煮了,没吃完的就放在干净的大碗。
徐枕清在处理鹿的过程中反胃了好几次,强忍着没有吐出来,等到肉煮熟了他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纵使心里有些抵触,身体对肉食的渴求也让他吃完了整碗鹿肉,里面还有一起下锅的鹿血。
他之前兴致勃勃地做陷阱、抓猎物,很急切地想要狩猎成功,可真的让他剥夺一个生命,他还是会觉得难过。
即使徐枕清不说,伊萨斯也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起码他躺着就不会被石头硌到,身上盖了好几条毯子,白天甚至会觉得热。
伊萨斯经常费解,身边这个人为什么能为他做到这一步,这样无私、耐心,甚至称得上是奉献地照顾他,在他狼狈不堪,成为“废人”的时候。
这样的关心和在意,是他过去二十三年,顶着温图托尔家主候选人的尊贵名头时,从来没有得到过的。
伊萨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泡在温水里,被缓慢但持之以恒的捂热了,最坚硬的地方塌陷一小块,是从寒冰中钻出的嫩芽。
源于人性中渴望被爱的一颗种子。
遇见最合适的人,在最合适的时机,破冰而出。
伊萨斯看不见,只能用受损的听力去尽力捕捉徐枕清沉重凌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