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琛高烧反复,加上来津海水土不服,病到需要留院观察。
入院当天下午,严瑾就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进了病房看他笑话。
“40度?”随手翻着护士挂在病床边的查房记录,严瑾正色道,“你有没有听到一种声音?”
严琛恹恹地撩起眼皮。
严瑾指了指他的脑子:“你这里的水,咕嘟咕嘟烧冒泡了么?”
严琛“啪”一下打开她的手。
“啧,人没追上吧?”
严瑾翘起腿,掰手指给他分析,“人家不图你的钱,脸呢估计这几年也看腻了,精力旺盛但现在他肯定不让你碰,事业呢你就挂个虚名,脑子现在又烧坏了。”
五根手指全军覆没,严瑾露出愁态:“换我我也不选你。”
“……”严琛喉咙火烧火燎地疼,反驳不出一句话。
严瑾逗完他,态度终于摆端正,“既然南墙已经撞了,等病好就跟我回厦川,给老爸认个错,这事就算了。”
严琛摇头,哑声挤出两个字:“不回。”
严瑾早料到他的答案,从包里掏出严琛被没收的手机、钱包和证件,一样样丢到他怀里。
“倔脾气,从小就这样,不准你做什么就偏要做。”
“不让你滑雪,你就跑瑞士去滑野的。”
“不让你打架子鼓,你就专挑半夜在老爸卧室门外敲。”
“……”
严琛静静听着,拿起那部手机。
聊天软件、办公软件积攒了一大堆未读消息,他一条条划过,几乎是在消息列表的最底层才终于看到了安奕的对话框。
由于已很久没有对话过,对话框灰扑扑的,没有任何数字提醒,一如他的人般安静。
严琛点进去,开始翻看过去的消息记录。
电子产品更新迭代得很快,这几年严琛已记不得换过多少次手机,有时心情好会把聊天记录一起迁移,有时就忘了,因而他这部手机上仅存的聊天消息并不多,只翻一会儿就到了顶。
那时候安奕给他发消息的频率还算高。
路边遇见的小猫、野花,都要拍来与他分享。
「今天下雨,带伞了吗?街角有只猫猫在淋雨,我把它抱到店里,它有点怕生,一直在喵喵叫」
「在干什么?今天有个小朋友画了只小鸟,我错认为是鸭子,她差点哭鼻子,被我用糖哄好了」
「有没有按时吃饭?我今天学会一道甜品,有空来尝尝么」
「修坯修了一天,腰好酸,你开会如果坐太久也要记得活动一下,下次见你给你揉揉」
「天气很好,有点想你」
……
诸如此类,但严琛给予的回应屈指可数。
再后来,安奕的信息慢慢变得简短,再没了可爱的小猫小狗,也没了生活片段的分享。
「今天还过来吗?」
「是不是有事在忙?」
「等你」
「生日快乐,想你」
「谢谢」
严琛又往回翻,把那些他曾不屑一顾的、错失的关心与等待反复细看。
眼睛一阵阵发酸,心也跟着发紧、发涩。
他再去翻相册,和安奕走到现在过了六年,里面和安奕仅有的合照不超过十张,安奕从前笑容腼腆又帅气,邻家哥哥般温润谦和,但到后来,笑容消失了,眼神空洞又黯淡,简直判若两人。蓝雅
到底该有多失望难过,才能让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严琛后知后觉,他曾笃定永远不会离开的人,其实已在漫长的消磨中粉身碎骨了。
曾经那样一份全然热忱的、不计回报的爱意,就这么被他的冷漠一点点凌迟殆尽、不剩分毫。
“退一万步讲,”严瑾还在他耳边做情感分析,“你把人追回来,过几天觉得没意思,腻歪两下又扔了,这是糟蹋人家。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
“不会了,”严琛放下手机,爬满血丝的眼底充斥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坚决,“不会再糟蹋了。”
严瑾细眉一挑:“想好了?”
严琛向后靠在病床上,静静凝视着天花板:“嗯。”
他眼神放空,思绪飘到某个有安奕陪伴的夜,他无比想念安奕腼腆的笑、想念对方温柔的吻。
无比想念他们在澜山别墅那平静美好的小半年时光,那是多少钱、多少酒都买不来、浇不出的踏实。
安奕像一株不起眼的小树苗,看似柔弱,其实坚韧得风吹不倒、雨淋不坏,几年间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扎了根。平时不会觉察、不会留意,但现在这棵树想要连根拔起,弃他而去,严琛每一下脉动都钝痛不已。
“姐,我离不开他了,我想他想得难受。”
一想到昨晚安奕抓狂嘶吼、泪流满面的情景,严琛喉咙就像被人狠狠掐住了。
“我把那么好的一个人弄丢了,我得把他找回来。”
严瑾托腮看着病床上失魂落魄的人,眯了眯眼。
严琛抬手搭在额头,喃喃道:“找回来。”
“行吧。”
严瑾一拍手,把钱包收起来,“那这个我就拿走了,老爸吩咐,你不回去就停了你的卡。”
严琛一动不动,像没听见。
“真拿走咯。”严瑾晃晃钱包,放慢动作往自己包里放。
严琛直接闭上眼。
严瑾挑挑眉,调侃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呀,等你出了院,打算睡哪个桥洞下面?我让姜海提前给你去布置一下。”
严琛觉得她烦,干脆把被子拉过头顶蒙住脑袋。岚呀
“天兴桥吧,”严瑾笑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