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到从前◎
跌入回忆里的神智,被她这一声,从昏暝的灯火中慢慢地剥离出来。
封重彦这才低头去看她。
她面色虚弱,嘴唇泛白,湿润的目光与他相迎,含了几分感激,像是在如两人之间筑起了一道屏障,淡了原本该有的亲昵。
一年前的重逢,他没能给她一个扑进怀里的怀抱,一年后,似乎再也续不上来。
涌上来的生涩刺痛,不知是回忆里残留下来的,还是重新又添了一股,他神色微微一顿,想要去细看,她已经偏开了目光,问他:“省主也受伤了?”
“无碍。”他背后的伤时不时牵引一阵,但他并不想走,问她:“今日吃了些什么。”
她笑着答:“连胜做了很多我爱吃的,都吃了些。”
“那就好。”又问:“还饿吗?”
她摇头,“不饿。”
“渴吗。”
“连胜刚喂过我了。”
“好。”
他费劲心思找着话,想要去把两人之间的这一年抹去,但到底徒劳无功。
一年前的那日她到封家,他藏住心思,之所以没有认她,是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心无旁骛,随心所欲的少年。
而此时,误会揭开,她没有扑进他怀里寻求庇佑的欲望,也是因为她不再是曾经那个想要依赖的小姑娘。
他们都长大了。
即便曾经的回忆还刻在两人的脑海里,都记得清楚,却也夹杂了其他岁月的痕迹,回不到以前。
封重彦弯身去拿药瓶,手还没有碰到,便听沈明酥轻声道:“省主也受了伤,先下去上药吧,我这里有连胜,不必担心。”
她昏睡时他尚能不拘小节,掀衣替她上药,如今醒了,便不适合了。
“好。”他回过头看她,柔声道:“有事随时叫我。”
“嗯。”
他起身,她听着他脚步声慢慢离去,门扇被打开,褥子底下捏着的拳头才终于散开,阖上眼皱起了眉,伤口一疼起来,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连胜进来,见她额头布了一层细汗,忙拿了帕子擦拭,“奴婢替娘子上药,娘子要疼了就叫出来。”
—
封重彦一出去便被严先生拉进了隔壁屋,“伤口再不处理,背就要烂了。”
到封家的两年,严先生不仅是封重彦的幕僚,还顺便被他教出了一身治病的本事,严先生天资聪慧,加之有些底子在,上手极快,自然而然成了府医。
二十个板子,皇帝赏赐的,也是封重彦自己求来的,没有谁敢马虎,实打实的砸在背上。
封重彦褪去身上的衣衫,趴在床上交给严先生处理,吩咐一旁的乔阳,“查一下,梁耳最近都和谁走得近。”
他这么说,乔阳便听了出来,他也不相信梁耳能有这样的脑子。
梁家有三房,梁馀是嫡出。
梁馀膝下又有三位儿子,梁耳最小,此人性子极端,没什么脑子但胜在狠,胆子大。梁家一些暗地里见不得光的事,便交由他来做。
这回私自提审沈娘子,看梁馀的反应,明显不知道,且梁馀不蠢,不会找死。
如此,必是有人在背后替他出招。
这个人能是谁?
当年赵家登上皇位,封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免了一场世家之争,得到的便是权利回报,从此势利一跃而起,压过了梁家和邵家。
直到五年前,封老爷子战场失利,被人诬陷私自扩招兵马,皇帝一怒之下,封家被贬,余下的两家趁机而上,恨不得将其吞个干净。
可还没来得及分食,封家又杀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