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金枫镇,戌时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
荆止戈带着青黛,隐身从荆家院墙上翻出来后,找了个没人的小巷,重新现形。
因为不会隐身,飞也需要雾气的青黛,被荆止戈抱在怀中。仰头望着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疑惑问道:“我们为什么要隐形?”
“我与那些人说我要休息了,再被看到出门会比较麻烦。”将怀中丰若有余,柔若无骨的美人儿轻轻放到地上,荆止戈耐心的解释着。
青黛回忆着下午的那群人,他们一直缠着荆止戈聊东聊西。
什么‘小时候抱过你’、‘升到金丹别忘了带带你弟弟’,还有什么‘那妖兽肉甚是鲜美,若是再多一些就好了’。
各种各样,总之就是一些让青黛听着发困,或者直皱眉头的话。
不再多问,青黛抱着白绒绒跟在荆止戈身后走出小巷。此时的街道,明显比昨晚热闹许多。
“瞧一瞧,看一看来~!”
“娘~!我要那个!”
“唉,姑娘!别走啊!再给你减一文!”
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不绝如缕的叫卖声,迅速吸引了青黛的注意力。或红或黄的灯笼、招牌沿着街道一溜儿都摆满了。
青黛瞪大了双眼,看向琳琅满目的街道,怀里的白绒绒也不停的转着小脑袋,四处张望。
“我们先去找昨晚那个大爷,把钱给他。”
“好。”
荆止戈的记忆向来很好,很快便在众多摊贩中,找到了糖画大爷的位置,那儿正围着几个大人与小孩儿。
再次回头看向青黛,确定她一直跟着自己。荆止戈等了片刻,才站到摊子前面。
“老人家。”
听到声音,糖画大爷抽空抬头,看向来人,“哟,小公子!”
荆止戈礼貌微笑着对大爷点了点头,将六文钱递到一旁的钱盒中。“给您,再要一条蛇的糖画,蛇画的大一些。”
“嘿!您客气了,要蛇的,不要龙的么?”大爷将手中的大龙收尾,又问了一遍。
“不要龙。”
“好嘞,下一个就给您画。”
荆止戈回身去寻青黛,看她站在自己身后,垫着脚越过人群,好奇的看向大爷作画。荆止戈侧身,将她拢到身前,护在里面,站到最前面的位子。
恰巧大爷也把那小孩儿的画完了,清了台子,正准备画他们的。
青黛看大爷搅了搅铜锅里的糖水,摇起一勺,落到案板上。
横着晃了三下后,大幅度向后转着弯儿的挪去,直到案板最下沿,才拐了个弯往回收到头处。青黛这才看出来,寥寥几下已经将一条卷曲盘绕着的大蛇身形,勾勒了出来。
那横着的三下,竟然是大蛇张嘴吐着信子。
绕回蛇头后,大爷还没停手,在蛇身内左右摇晃,糖汁儿落在里面,一道道花纹组成蛇鳞,直至填满蛇身,大爷才一个平勺儿,将糖汁儿收回勺内。
趁着糖没凝固,用铲刀快速在蛇头上点出眼睛,利落的将糖画铲起,再把竹签儿沾上,一条吐着信子的威猛大糖蛇就做好了。
“见您夫人还抱着个兔子,这个小的就当送您的了。”大爷举着做好的大蛇,又抽了一旁杆子上的小兔,一同递给青黛。
“谢谢!”青黛没注意大爷说了什么,只听到要再送一支给自己。
惊喜的接过糖画,换到抱白绒绒的那只手中,反手正欲从芥子中取出个灵果给大爷,就被荆止戈一把握住。
“客气客气!两位真是郎才女貌,祝二位百年好合!”
“谢谢您。”荆止戈笑着接下了大爷的祝福,握着青黛的手,将人拉出人群。直至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才停下,放开手。
荆止戈看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美人儿,正色道;“青黛,不论是对修士还是凡人,都不要给超出他们认知的好意。”
“可是,大爷不是多给了一个糖兔子么?”青黛被荆止戈笼罩在身前,微微仰头,不解的看向他。
“那是因为我给钱的时候多付了两文,这些银两足够了,不需要你再给他什么。”
“那你昨晚,还给他套了一层灵气?”
“这不一样,灵气不是实物,他不会发觉,外人也不会注意到。而你假如给他灵果,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则不一定会给他带去什么后果。”
见青黛还是懵懵懂懂,荆止戈将话说的更细了些。
“若遇到讲理的人,可能会给那老人家带来一笔银两。可若是遇到坏人,他的性命可能会因为这个果子而丢掉。而且,若老人家是个口快之人,吃果子得了好处后,大肆宣扬出去,让别人对你起了歹念,可怎么办?”
青黛自然听懂了荆止戈的举例,但回想起那老人家的面相,犹豫道:“他……看起来不像坏人。”
见青黛理解了他的意思,荆止戈稍稍放下心来。“青黛见过的人还是太少,知人知面不知心。而且人是会变的,就算他现在是善良的,但面对超越他认知以外的利益,我们无法得知他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子。”
青黛微微颦眉,她只知道人的态度,会因为你能为他带来好处,而对你也好。但当你没用时,则会被嫌弃遗弃。
像荆止戈说的这种情况,她从未遇到过,也有些不能理解。
得到了别人给的好处,怎么还会变坏呢?
那……
看向温柔俯视着她的男子,青黛眨了眨细长的媚眼,“你呢,你会变么?”
“我、”荆止戈话语间微微停顿,随后笑了出来。“不会变了。”
他已经变完了。
他会认真修炼,向青黛证明他不是白术那种废物。他会用游历的这段日子,让青黛洗脱对契约的阴影。
待游历结束后,他会正式向她提出结契。
若是她愿意,那皆大欢喜。若是不愿,他也不会强迫,也不会再继续缠着她。
“我也觉得,你不是那种坏人。”
青黛笑了起来,举起比她脸还要大的蛇形糖画,认真的观赏着,有些舍不得吃。
怀里的白绒绒已经急不可耐的扒拉着她的衣袖。
它可听到了!那个小兔子是给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