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找玉真,找金仙,问个明白!“
阿乐一怔,旋即轻道:”你要以什么身份去问?“
这一句话,她周身腾腾的血霎时就冷了下来。
是呀,现在她与王维无名无份,世人只知道他娶的人是博陵崔氏的三房之女,绝不是她这个梨园脱籍的公孙宛!如若不认,便是一顶欺君之罪的大帽子,圣上随时可取洛阳王宅中十数人的性命!
阿宛恨得咬牙,直咬得牙关咯咯作响。
一双温柔的手抚上阿宛肩膀,安抚地轻轻拍着。阿乐轻声道:“阿宛,今日我贸然站出来,本以为可以救下王维……没想到……“
阿宛绝望地摇头道:“没用的……他们就是不想让我和摩诘在一起……”
忍了许久的泪终于从阿宛眼眶中落下,再也收不住了,成串成串地掉落,打湿了衣襟。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走到回廊向下看去。
他们二人小心翼翼供在佛前的两盏心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熄灭了。
她骤然想起当年在苏巴什佛寺前,他与她交换的心灯,亮了不到一刻钟,便被集市上的奔牛撞倒。居然,连佛祖也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吗?
绝望而冰冷的潮水从心底泛起,呼啸着奔涌而来,淹没了阿宛。
阿宛呆若木鸡地站殿中,不知是哭还是笑。
李龟年陪着公孙娘安抚好了众人,慢慢踱到她身边,正看到阿宛宛如木雕泥塑一样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正是殿中佛龛前,两盏不知什么时候熄灭的鎏金心灯。
他在西域多年,自然明白其中意味,不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她:“阿宛……或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阿宛有了反应,蹙眉道:“告诉我什么?”
“摩诘与玉真公主之间,有笔理不清的糊涂账……今日之祸,或是早已注定!”
李龟年再不犹豫,将那日所见所闻详细说了一遍,叹道:“摩诘心性高洁,又对你情根深种,我本不疑他……但如今细想来,其中定有隐情!”
他又斜眼扫过楼下一边哀哭一边清洗血迹的西风楼众人,咬牙道:“长安太平久矣,此事能让圣上出手,如此大开杀戮,怕是圣上心中恨透了他!“
”那……如何是好?!“
他的话,惊得阿乐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公孙娘亦三步并做两步,急走到了李龟年的身边,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
阿宛此时却是镇定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我不能明着去问,还不能暗着去查吗?!弄明白他到底为何惹恼了圣上,才能救得了他!“
是夜,玉仙观。
一轮缺月挂在琼楼飞檐一角,宛如画中。
高高的院墙边,一个纤细灵活的身影一闪,翻墙而过,摸索着向着内院伏身而去。
院内里间,折腾了几日都不曾合眼的玉真终于在喝了一碗安神药后,沉沉睡去,眼角还兀自挂着泪滴。金仙看着妹妹苍白的睡颜,挥手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