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苏州最热的季节,韦应物曾到寺间避暑。写《夏至避暑北池》感慨自己任职不久,“未及施政教,所忧变炎凉”,没有治迹,气候变化如此之大,出乎他的意外。当然也感受到民生之艰难,“公门日多暇,是月农稍忙。高居念田里,苦热安可当”,正是农事纷纭的大忙时节,他体会在田间劳作者的辛苦。此时公务闲暇,仍可到寺间避暑歇凉。“亭午息群物,独游爱方塘。门闭阴寂寂,城高树苍苍。绿筠尚含粉,圆荷始散芳。于焉洒烦抱,可以对华觞。”他观察很仔细,烈日高照,寺内方塘宁静,访者不多,绿树苍苍,林荫寂静,更注意到夏日的竹林已经长成,粉箨可见,圆荷间菡萏绽放,清香袭人,真是避暑的好地方。
离任后,韦应物在苏州过上了一种耕读隐逸的生活,每天寄情于山水田园之间,时而把酒放歌、时而即兴作诗、偶而亦作作小词。
韦应物的最后两首诗,也写于永定寺。一首是《寓居永定精舍》:“政拙忻罢守,闲居初理生。家贫何由往,梦想在京城。野寺霜露月,农兴羁旅情。聊租二顷田,方课子弟耕。眼暗文字废,身闲道心清。即与人群远,岂谓是非婴。”
韦应物身体越来越差,终于可以交代郡守之职给继任者,内心感到极大的愉悦。他的家在京城以南,那里有他的先茔,也有他曾从宦的友人。他虽历官多任,并没有多少财富积蓄,似乎连归京的川资也难以承担。估计寺僧与他交情深厚,他不再理政后,为他提供住处,他也即顺便在寺内开垦种植,让年轻的子弟体会耕种之不易。最后几句,说到他的身体状况。虽然无法还原他的病历,如是否因为消渴疾导致两眼接近失明,无法阅读,他说因此而得以身闲心清,远离是非,其实是人生生命之火即将燃尽时的无奈心境。他说这样也很好,没有悲伤与愤懑,这是他的境界。
《永定寺喜辟强夜至》:“子有新岁庆,独此苦寒归。夜叩竹林寺,山行雪满衣。深炉正燃火,空斋共掩扉。还将一尊对,无言百事违。”
辟强是他的侄子,“新岁庆”是说辟强开岁有迎娶之喜,此时特别到苏州告诉伯父韦应物。
当时已经到了冬初,寺庙里面也很清寒,只能借炉火取暖。
韦应物的生活状态显然使辟强深感不安,但韦应物却说:“还将一尊对,无言百事违。”还能举杯相聚,人生也算幸运了,千万不要怨尤百事乖违。
平静地安然于一切,接受命运的安排,这就是韦应物最后的留言。
与辟强见面后仅几天,韦应物就在寺中去世了,享年五十五岁。他的丧事也一切从简。
韦应物去世后,丘丹为他撰墓志,这也是韦应物的遗愿。
志云:“余,吴士也,尝忝州牧之旧,又辱诗人之目,登临酬和,动盈卷轴。公诗原于曹刘,参于鲍谢,加以变态,意凌丹霄,忽造佳境,别开户牖。”说到了两人相知之深,酬唱之丰。
丘丹认为,韦诗源出曹植、刘桢,融参鲍照、谢灵运,而能变化姿态,自开意境,给以极高评价。
这时丘丹已经即真为祠部员外郎,韦应物的推荐应该起到了作用。
丘丹在墓志中还说,韦应物以“贞元七年十一月八日窆于少陵原”。从与辟强见面之冬夜,到完成丧事,归葬京兆少陵原,时间不足一个月。
韦应物逝世时存诗六百多首,他一生创作的主体部分都保留了下来。六百余篇诗作,写景如画,飘逸秀朗,大多展现隐逸之士恬静淡泊的胸怀。
后世称韦应物为中国着名的山水田园派诗人、亦仕亦隐的绝代文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