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季长离要祭拜的那些故人是世人眼中的禁忌,为了掩人耳目,祭拜之时不能用那种常用的三牲当贡品。
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季长离在每年中元节偷偷祭拜故人时,干脆把贡品换成了云姬生前最爱吃的、或者季长离自己觉得好吃的想,要分享给云姬的新食物——反正都是自己的长辈,而且云姬说过外翁外婆都是特别开明的人,一定不会计较自己的这点小小出格。
“你就这样只顾着一个头吃?剩下那八个头口水都流一地了!”看那小孩像个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一般,吃的不亦乐乎,季长离突然就起了逗小孩的兴趣。
……我这不是怕九个头一起吃,吓跑了你这个冤大头后没有下一顿了么?景珩吃饭的动作顿了顿,见那傻妞是真不怕自己,干脆放飞自我,九个脑袋一起上,很快就把那堆贡品一扫而光。
吃饱喝足后的小蛇妖挺着个圆溜溜的小肚子,懒懒散散地躺平在沙滩上晒月亮,白色的尾巴不时地轻轻晃动,好不惬意。
“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晃那么久?”季长离问。
景珩闻言,尾巴停止了晃动,偏过头去盯着季长离的眼睛看了一会后,才轻轻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你父母呢?”
景珩继续摇头。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父母?”
这下景珩点头了。
“那兄弟姐妹、亲戚这些呢?”
景珩又摇头了。
见此情景,季长离皱了皱眉:“那你总该见过你的同类吧?照顾你长大的那些同类或者街坊邻居呢?”
愚蠢的神族!还真以为我们妖族的幼崽会像你们神族的幼崽那样脆弱么?我从破壳起就自己觅食了,还照顾?他们不把我吃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样想着,景珩的脑袋摇的更欢了,看向季长离的眼神里甚至都带上了几丝鄙夷。
不过说到同类,景珩其实也挺好奇的——海里的那些海妖、鲛人甚至是最微不足道的小虾米都能找到自己的同类,融入自己的族群寻求庇护。唯独他这个长着九个脑袋的九头妖,从破壳起就未见过自己的同类。不管是在海里还是陆地上,都被其他种族视为怪异。
这世上,当真会有跟他一样的同类么?如果真的有,为何他上天入地地找了三百年,却从未找到呢?
“没有同类?”季长离喃喃自语,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竟有点失神。季长离的食指轻轻扣在酒瓶上,一下又一下。不知过了多久,景珩才听见她嗤笑一声:“原来又是个倒霉蛋!”
什么叫“又”?景珩被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从沙滩上竖起来,游到季长离旁边,想问清楚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见过自己的同类?
此时景珩的嗓子还没好,只能用手比划着向季长离提问。
季长离见状,不由地挑了挑眉,“你不会说话?”怪不得这小孩一直都是点头摇头。
景珩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你的意思是,你喉咙受伤了,暂时不能说话?”
景珩点头。
“那你识字么?”
景珩摇头,然后飞快地在沙滩上画了条九头蛇,比划着问季长离有没有见过他的同类。
“没有,这样的九头蛇妖,目前为止我只见过你一个。”季长离看懂了景珩的意思,出声回答。看对方满脸失落,她又出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景珩又用贝壳在沙滩上画了一棵柳树。
“柳……?”季长离皱眉,在脑中翻找自己的记忆,突然,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看过的那本《山海经》,“相柳?”
景珩猛点头。相柳这个名字是景珩从几个渔夫口中听来的。
那时他还未能化成人形,某日在海里遇到几个前来打鱼的渔夫。其中一个见多识广的渔夫见到他的九个头在海中随着水流轻轻晃动很像一棵随风摇摆的柳树,认出了他的物种属性,又惊又喜地指着他对同伴说:“快看!那是一只小相柳!网呢?快下网!抓回去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他本想上去问问他们有没有见过自己的同类,可惜还没等他游过去,那几个倒霉的渔夫就被突然出现的大涡流连船带人一并卷走了。
“相柳啊……《山海经》里曾经有提到过这个种族,不过……”季长离的话突然停住了。看着景珩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季长离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山海经》这本书。
不过什么?景珩用眼神催促季长离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我没见过他们。”见那只小相柳满脸落寞,季长离想了想,用一种很温和的声音对他说:“你倒也不必如此难过。你还这么小,说不定以后你再走远一点,去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就能找到他们了呢?”
景珩歪着脑袋思考了半晌,决定接受季长离的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