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被俘的土匪都被羁押在县衙大牢,县令司国维对于行动成功大加赞赏,却对县尉段元私自行动颇为不悦。
秦方千恩万谢,随黄掌柜的贩米队伍一起回信州了。据秦方说,被捉上山的运粮村民都还活着,帮着土匪打鱼,干一些杂活。
此次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俘获了20余名土匪,莫如深和段元一起审讯了所有土匪。
他们对于抢劫并强迫秦方为他们贩米,后来又逼迫秦方给他们带路再一次劫夺秦记米店等事实供认不讳。
更重要的是莫如深根据他们的叙述,画出了小鉴山道路及港汊的地形图。经过秦方的补充,地形图比较完整了。
莫如深叮嘱段元土匪们暂押在县衙大牢,严加看管,等州里的消息再作处置。
他心里惦记着罗红缨的安危以及她带回来的消息,于是次日一早,与彭超一起快马加鞭直奔信州。
罗红缨早在前一天午夜就回来了,虽然担心莫如深的安全,但她累坏了,所以沉沉睡去,直到早上还没醒。
一天一夜她只吃了少许干粮,一直没有睡觉,如果不是深爱着莫如深,她绝不会如此不眠不休。
巳时三刻,莫如深回来时,罗红缨还没起床。莫如深很担心,来到了她的房门外,轻轻叩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莫如深急了,以为罗红缨出了什么事。
他推门而入,直接来到床前。看到罗红缨仍在熟睡中,他终于放心了。
看着罗红缨微黑的面颊,干裂的嘴唇,莫如深心里一阵难过,一阵感动。
他感叹自己这个落魄作家何德何能,受到这样一个奇女子的青睐。他想起了自己刚被罗红缨救回时,失去记忆,还因为衣着和行为怪异,常被罗红缨诟病,常被她骂作金狗。
往昔的种种如潮水般涌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想想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想到此处,他感慨万千,时而微笑,时而叹息。
也许他的动静太大了,罗红缨突然惊醒了,见到莫如深坐在床边,这才放下心来。
她还躺在被子里,只穿着贴身衣物,不由得脸一红,又一想自己是莫如深的未婚妻,便越来越自然了。
莫如深见她醒来了,赶忙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水,端到了罗红缨面前。罗红缨接过来,一饮而尽。莫如深又给她倒了一杯,她又喝了。
看来确实是渴了,莫如深很感动,一把抱住她说:“红缨,辛苦了!”
罗红缨的头靠在莫如深肩上,觉得很幸福,不要别的,道一句辛苦就足够了。
她深深地知道莫如深想知道她探听来的情况,没等莫如深问,她就自然而然开始说了。
休假的第二天上午,王东奇就骑马离开了信州。中午,他回到了徕北县,直接去了安国侯府。
由于是白天,罗红缨没敢冒然进府,只在大门口监视。一个时辰后,一匹快马从府内出来,匆匆奔向城外。罗红缨不远不近在后面跟随。
跑了大约60里,那个人来到路边一个茶棚,要了大碗茶,却一口都没有喝。坐了一会儿,他站起来,上马向县城的方向慢慢行进。
罗红缨觉得很奇怪。这个人明明不想喝大碗茶,却偏偏疾驰了几十里地,坐了一会儿,又缓缓回转。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罗红缨没有离开茶棚,仔细观察着。只见老板在一个伙计耳边说了几句话,伙计便骑了一匹快马向大鉴山方向疾驰而去。
罗红缨断定那个人一定给茶棚老板留了信息,这个伙计一定是给山上的土匪报信去了。
这个茶棚就是土匪搜集消息的地方,安国侯府与大鉴山的土匪一定有所勾连。
眼见天色将晚,附近又没有客栈,她上马往县城而去。她决定夜入安国侯府,一探究竟。
根据府里灯火集中之地和仆役们来回穿行的情况,她很快找到了安国侯的书房。
正位坐着一个40多岁的男人,面貌清瘦,三绺短须,头戴金冠,穿着灰色锦绣长袍。
一看便知这就是安国侯方英男,另外还有两人,一个是王东奇,另一个是去茶棚报信的那个人。
丫环上了茶,方英男让所有下人退了出去。
罗红缨纵身上房,等下人们走远了,她跳下房来。她用手指蘸了唾液,轻轻捅破窗户纸,往里观看。
方英男问:“方进,信送到了吗?”
去茶棚报信的那个人拱手说:“侯爷,已经送到了,相信他们会有所防备。”
王东奇提醒道:“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以我这半年来与莫如深的相处,论智谋,他绝非等闲之辈。”
方进却不以为然:“莫如深只是一个小小的司理参军,芝麻绿豆大的官,他能把咱们侯爷怎么样。”
王东奇不同意他的说法:“方师爷此言差矣。双鉴山的事情,咱们侯爷岂能明着出面?”
方进自觉理亏,沉默不语了。
方英男呵呵一笑:“东奇果然有长进,这几年把你派到州里委屈你了。”他拿出一个盒子,对王东奇说:“东奇,这50两黄金赏给你!”
王东奇站起来接过盒子,施礼道:“多谢侯爷!明天莫如深会到大鉴山查访,他命我值守,我必须连夜赶回去。大鉴山的事情就有劳侯爷了。”
方英男拍他的肩膀说:“上次小鉴山的事情也多亏了你,虽然没有抓到莫如深,但也没惹出大乱子。这么多年来,我们坐享富贵,多亏了你的付出。”
罗红缨一惊,上次去小鉴山的消息果然是王东奇透露的。安国侯居然与双鉴山的两股土匪都有关联,这真是官匪勾结的巨网。
王东奇辞别了安国侯连夜赶回了信州,罗红缨紧随其后,也于半夜回来了。听完了罗红缨的叙述,莫如深彻底明白了。
可惜没有王东奇作恶的直接证据,细细想来即使有直接证据,也有不能随意抓捕王东奇。
王东奇一旦被抓,安国侯势必就知道他暴露了,再想动安国侯就难上加难了。
他知道自己只是州参军,一个从八品的小官,即使有审案缉凶和维护治安的职责,也绝不可能惩办一个世袭罔替的从三品侯爵。
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葬送所有人的幸福,甚至生命。然而徕南运粮的农民仍然被土匪软禁在山上,不能回家。
想到这儿,他真是如芒在背,也感到无能为力。他离开了罗红缨的卧房,到了公廨。进门时,与王东奇迎面遇上,两人都愣住了。
莫如深是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奸细,而王东奇感到太意外了。
依照以前的约定,莫如深现在应该在徕北县,如今却出现在公廨,王东奇无法不吃惊。
王东奇赶紧拱手施礼:“莫大人,卑职有礼了!”莫如深急忙还礼。
王东奇很疑惑:“您不是和彭超前往徕北县了吗?”
莫如深镇静地说:“是的。我临时改变了行程,暂时不去了。”
王东奇回应了一声,辞别了莫如深,去忙了。莫如深看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彭超出现在了莫如深身后,望着远去的王东奇,说:“我们并未去徕北县,他会不会怀疑自己已然漏了马脚?”
莫如深点点头:“有可能。”
彭超问:“老三,你说他将如之奈何?”
莫如深没说话,陷入了沉思。
县衙大牢内,吕承正在长吁短叹。他被捕已经十多天了,案子始终没有完结,是生是死,是判刑是流放尚未有定论,悬在他头上的那把刀始终没有落下。
为了生存,迫不得已,他已经道出了太多关于小鉴山的事情。即使现在他能出去,他都不敢出去,霸天虎雷猛和飞天雕梁横绝不会放过他。
他现在企盼着莫如深能击破匪巢,将大小土匪一体擒拿,如此他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他也明白小鉴山的土匪绝不是轻易可以肃清的。他虽然是土匪,但此刻他希望朝廷能够派兵,剿灭土匪。从莫如深口中得知朝廷仍然没有动静,他五内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在他坐卧不安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声音:“三当家的,你想好了没有?我已经将狱卒支开,我现在就放你出去,请吧!”
吕承慢慢转过身:“你又来了。我还是那句话,我出去就是死,在这儿挺好的。”
刚才说话的正是王东奇,他已经把狱门打开,站在了门口。
王东奇说:“我曾屡次劝你离开,可你一直不愿意。难道你的结拜兄弟和我还不如莫如深一个外人吗?”
吕承冷笑着说:“你不用劝我。莫如深虽是外人,他是官,我是匪,但他至少正直无私。可我们就不同了,贼性难改,利益为先,义气为次。利益和义气一旦产生冲突,义气便一文不值了。”
王东奇劝他:“我也是公门中人,你应该相信我。”
吕承鄙夷地看着他:“你就更不可信了,我之前虽不认识你。就你愿意放我走而言,你就绝不是公门中人那么简单。我知道大哥雷猛上面还有人,我虽不知具体是谁,但想必此人一定与你有关吧?”
王东奇阴沉着脸说:“知道得越少,越安全!走吧,三当家的。”他又一次催促吕承快走。
吕承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出门去。王东奇帮他打开手铐和脚镣,吕承在前,王东奇在后,走到了走廊尽头的值事房门口。
王东奇在后面悄悄拔出了刀,轻轻举起,用力朝吕承的后背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