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明显带着哭腔道:“娘原来只是想着,你这一生能成家生子实属不易,好容易得来了娶妻生子的好日子,又是一胎双生龙凤皆全,哪怕是此般境遇下,有了后人在总也是有希望的。”
说着,李老太又用自己那灰不拉几陈年包浆的衣袖擦拭了眼泪。
“娘——一日为奴终生为奴,这是儿子的命。一开始娶了柳氏就是因着见她待湘湘还算不错。您年岁大了,儿子想找个人照顾您和湘湘。儿子常年在外为生计奔波,原只觉得那柳氏粗鄙不堪,心却是个好的。未曾想她竟会刻薄至此,如此薄待于你们。”
说着,李大壮用常年劳作布满老茧的双手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李老太更是扑簌簌地止不住的泪水,一时无言。
路安琪最近因着这许多的事情的发生困乏至极,听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而后她困得实在是厉害了,再次沉沉睡去。
路安琪不知道的是在她入睡之后,李大壮从家里外屋的地上挖了一个坑,颤抖着双手从坑里面捧出来一个满是尘土却难掩精致的木头箱子。他此时已然经下定决心,他扪心自问有愧于天地,他识人不清致使李潇湘这么多年来受尽苦楚。等他完成这一切,他定会自剜双目以此谢罪。
是夜,他点着家里仅有的红色短烛,这短烛还是他成亲时候未燃尽剩下的,他借着昏暗的烛光与锅底灰并白色破布修书一封。
信上正中赫然写着:休书!
妻者,贤也。上孝父母,下抚幼儿。吾李氏一门,家门不幸,得妻柳氏不贤不孝。自柳氏入门,上不敬老母,下苛待小女潇湘。今日特修休书一封,以告柳氏。吾夫妇二人缘尽于此,此后生死勿念,悲喜无关。一别两宽,而后阳关大道祝卿好,吾孤老一生任心宽。
李大壮 亲字
李大壮连夜将信送到了柳家坳,塞到了柳氏的弟弟家门缝下,便转身回去了。
夏末秋初的夜凉如水,李父归家途中路过一片坟茔地,但是他并不畏惧。李父此时目光灼灼,凌冽中透着许多肆意燃烧的期许。
秋虫儿的喧闹声震荡着田边的夜色,和着归人的心弦之音,分外和谐。
李大壮举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自己苟延残喘这许多年,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天知道这些年他多怀念纵马高歌的日子啊,隐姓埋名隐忍了许久,现在的他宁可轰轰烈烈地去死,却也再不愿如此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