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这一声提问,在其余宾客听来不过是礼貌一问,但在夏原良和他的幕僚耳朵里却成了赤裸裸地挑衅。
夏原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另外一个幕僚,那人对他略一点头,缓缓站起身来。
这个幕僚圆头圆脑,样子和善,无论何时面上都自带三分笑意,但眼睛里却充满了狡黠的目光,看上去就像一位小富即安的员外。
他笑眯眯地对叶蓁说道:“好,真真姑娘不仅歌声动人,口才也是百里挑一,在下领教了。”
叶蓁见这人仿佛一个胖狐狸一般,知道他比刚才的山羊胡幕僚更加不好对付。笑着对他略一施礼。
胖幕僚道:“就算真真姑娘刚才所言有些道理,但有一条姑娘却是不讲道理了。”
他此言一出,立刻在厅堂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平静下来的众宾客们又开始各抒己见,纷纷猜测这胖幕僚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
云澈刚刚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云楚也微微收敛了笑意。叶蓁只知道她在数百宾客面前接受夏原良幕僚的无理苛责,却不知道云澈和云楚的两颗心也跟着她一起起起伏伏。
叶蓁笑道:“这位客官,小女子直言不讳,还请多多见谅。”
她嘴上如此说,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的惭愧之意。这些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难一个年轻女子,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举止,她也没有必要曲意逢迎。
胖幕僚摇头道:“直言不讳不为过,但贪图虚名就显得姑娘不够磊落了。”
夏原良的幕僚们一个比一个用词更重,眼见着彼此之间的气氛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和睦了——虽然一开始也不过是表面和气。
叶蓁笑道:“这位客官,我是一个女子,又不是君子,本来就无需磊落。倒是你和刚才那位客官,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再诘问,恐怕也不是什么磊落行径罢?”
厅堂里本来已经低落的议论声,霎时间归于安静,偌大的屋子里连众人的呼吸声都几乎可闻。叶蓁这句回答,的确火药味儿重了些。看来真真姑娘饶是再好的性子,此时也有些怒意了。
大虞朝的风俗,虽然乐坊比青楼不同,歌姬不是女妓,但在这些耽于玩乐的男人眼中,歌姬的地位也就比女妓强那么一丁点。纵使抛却千金听歌一曲,却也多少带着些轻薄之意。如今叶蓁神色凛然,反倒让这些宾客不由得肃然起敬。
胖幕僚脸色有些紫涨,但毕竟厚颜无耻惯了,仍直着脖子说道:“要知道当初顾紫鸢姑娘是在永安城唱了整整七年,经过了诸多宾客的认可,才有了‘永安第一歌姬’这个名号。真真姑娘刚在骊烟阁献唱,就敢称‘永安第一歌姬’,还昭然写成文字悬挂在门首,这不是贪图虚名,又是什么?你又把紫鸢姑娘置于何地呢?“
众宾客这才反应过来,这几位诘难真真姑娘的,原来是顾紫鸢的拥趸,说不定就是落玉轩派来的。宾客中虽然有识得夏原良的,但却都不知道夏原良正是落玉轩的东家。但他们的猜测已经接近真相了。
“哦?”叶蓁说道,“原来客官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正如这位客官所说,是否匹配第一的名号,要看永安城宾客们的认可,并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定论的。”
她的意思就是,虽然我说的不算,可是你说的也不能算,还是把决定权留给宾客们吧。
“正是这个道理。”胖幕僚见叶蓁也认可他的观点,瞬间多了几分自信,“那我看骊烟阁还是先把第一歌姬的名头去了,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挂出来也不迟啊。”
想无端端就抢走第一歌姬这个称号,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叶蓁笑道:“那请问客官,如何才算尘埃落定呢?”
胖幕僚把双手背在身后,得意洋洋地说道:“七年太长了,咱们谁都不耐烦等那么久。不如就以一月为期,骊烟阁真真姑娘对落玉轩紫鸢姑娘,二人共同争夺‘永安城第一歌姬’的称号。在两家乐坊各自张榜,标明打赏宾客姓名和打赏银钱数量,人数和钱数都名列前茅才能称得起一声‘第一’。否则的话,真真姑娘就要把‘永安第一歌姬’的称号还给紫鸢姑娘。真真姑娘看在下这个法子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