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晌午到黄昏。
王有财轻轻敲了敲门:“你的朋友到了。”
“请他进来。”明月寒坐在包厢里道。
王有财拉开木门,有些无奈的看着身后肩抗木箱的青年:“公子,他执意要把箱子带进来。”
“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实际心里,想到箱子中装得可能是个死人。
明月寒面对满桌不久前换上来的鲜热菜肴,突然没了胃口。
“随便坐。”
王有财把门拉了回去,聂妄小心翼翼的放下箱子,这才在明月寒对面坐下。
“喝酒么?”
明月寒拿起一个酒杯。
聂妄摇头,冷厉的目光平视明月寒,道:“昨夜,你为何要帮我?”
明月寒放下酒杯,思考着说道:“可能,因为……我是一个好人吧!”
聂妄寂然,虽然以前从未正式与明月寒有过的接触,但他的恶名,自己却早有耳闻。
这样一个恶名昭著的人,坐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说我是一个好人?
可笑么……
“信不信由你。”明月寒抚摸着醉酣的国宝脊背上柔软的绒毛,说道,“其实,无论信不信,你既然来找我,就应该想通了……依你现在的处境,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帮你。”
“理由?”
针对一个遭受过欺骗的人,绝不会相信,一个人帮助另一个人,会没有理由。
“如果硬要加上理由……”明月寒抿了口酒水,方道,“我想让大家都相信我是一个……好人。怎么样,这个理由,够有说服力么?”
明月寒笑了起来,笑容充满亲和力:“你应该比其它人能理解,做一个好人,有多难吧!”
聂妄莫名点了点头,竟是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灌入喉咙。
“咳咳。”
一口气喝光一壶酒,聂妄重重咳嗽了两声,僵硬的脸庞,涌现两抹病态的血红。
他用袖子拭去嘴唇上的酒渍,明月寒却看得真切,那酒渍中掺杂血丝!
“你的伤……”
“没事。”聂妄无所谓地说,“我想求你件事。”
明月寒道:“请讲。”
聂妄说道:“我想求你替我叔叔造一座坟地。”
“没问题。”
“……”明月寒爽快的答应,令聂妄顿了下,道,“不是简单的坟地,而是有名有姓,必须在郾城三里外的柳林河,必须由我亲手将叔叔的遗体埋葬。”
“也没问题。”
聂妄对视明月寒干净清澈的眼睛,不解道,“你究竟为了什么?”
“因为我的预感告诉我,你和我一样,是个好人,至少,不会是个坏人。”明月寒如实道,“而我,又恰巧是个很迷信预感的人。”
“好吧,我们两个完全没要搞得这么深沉。”明月寒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其实可以换个方式问我,比如说……我想知道什么!”
“那……”聂妄沉吟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明月寒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亲和笑容,尽量让自己口气和台词,模仿上辈子迷恋的武侠高手对话桥段,道:“这就要看你想告诉我什么了!”
“……”
————
你叫聂妄。
这是你的真实故事。
你自幼失怙,跟着你的叔叔长大。
你的叔叔给予你无微不至的呵护,就像亲生儿子一样……
本来呢,你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可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你突然发现,你身边和一样的小孩全部都姓“温”,只有你一个姓“聂”。
他们都不喜欢和你玩,还骂你杂种,往你的饭里掺和沙子,在你睡觉的被褥里放老鼠,把你晒好的衣服扔进粪坑……对了,还有一个说是你三叔的大人,每次看到你都会说:“你个小杂种,我就该把你淹死……”
而你,只不过想要和他们一起玩游戏而已!
你感到胸口好痛,跑去问叔叔,这是为什么?
叔叔回答;这说明你长大了,有感情了……
直到你真的长大,从一本书上看到“哀莫大于心死”……你才懂得,原来那是心痛!
渐渐的,你开始恐惧与他们接触,你变得沉默寡言,孤独的沉浸在你的世界里!
你以为,你不去打扰他们,他们就不会来破坏你的世界……
可是无论你躲在多么阴暗的角落,他们总是能站在阳光底下找到你……
你陷入了极端,不明白为什么温暖、干净、宽广、神奇的阳光总是围绕着他们,而你却只能与阴冷、肮脏、逼仄、腐朽的黑暗为伍?
你明明向往光明,却只能选择躲在黑暗的拐角中,黯然神伤……这一次,当曙光来临的那一刻,你又怯弱了!
你怒吼着试图找寻答案,他们也给了你答案——拳头硬就是道理!
拳头再硬还能硬的过刀剑吗?
于是你拿起了剑,一把就像你一样,锈迹斑斑,伤痕累累,破铜烂铁般的剑。
你想起来了,曾几何时,叔叔将这把剑交到你手中时,曾告诉你——它是你娘留给你的唯一物品。
所以你珍惜的把它藏在你认为最保险的地方。
直到此刻,你真正拿起了它,感受着它身体的颤动,就好像你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娘来到了你的身边,守护着你。
你早该拿起它了,对不对?
那样,它就不会和你一样,只能藏在阳光永远找不到的床底下……
他们再一次找到了你,这一次,你没有怯弱的听他们指示……蹲下、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