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步步登上山,那夕阳下的身影终于佝偻下去,在太阳的余晖下刻出的剪影轮廓分明。
这个曾一手太极杀的敌人闻风丧胆的人,这个曾一手撑起一个家的人,是真的老了。
“多久没有好好看看这风景了。”老人登高望远,高处不胜寒,他紧紧衣衫。
“自从我们小杨庄一别,已经五十多年了。”有个老人站在他身边,陪他赏这山间流云,陪他赏这晚霞淡去天色渐昏。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秦负楼问道。
“说来也巧,我救了你的大孙子,你可是欠了我人情呢!”张武林一旁笑道。
“哼!”秦负楼忽然哼道:“老子当年救了你多少回,怎么不见你报答?”
“这个……”张武林一时语塞。
“我大孙子的锁,你破的?”秦负楼忽然看向张武林,目光如炬。
“你当年为什么突然就退出江湖了?”张武林避而不答,而是问起这个困住自己半个世纪的问题。
“陈氏举族死于敌人炮火下,若不是义父拼死相护,哪有我秦负楼今日,大仇得报我还留在江湖上干什么。”秦负楼闭上双眼,又记起当年耳畔枪炮争鸣,当年目中尸骸遍地。
“那天山林里,怎么了?”
“徐昭然要杀我,但他最后却替我拦住了那群人。”秦负楼仍然没有睁开眼。
“可如今仍有余孽作祟,你不报仇了?”张武林问。
秦负楼摇摇头,低声道:“前不久我见到了徐家的后人,看见了一个刀仆,和他们打了一架。陈家的仇我已经报了,如今那群人可能会染指江湖,但我没那精力去管了。”
“你既然能以一敌二,怎么会没有精力?以你的天资,这些年来实力定会远超于我的。”张武林语气有些急迫。
秦负楼睁开眼,白发飘摇。
“我五十年未曾动用过内力了。”
“怎么会……”张武林不敢置信,他忽然伸出手去感知秦负楼的身体。
久别重逢的喜悦让他不曾注意秦负楼身体上那对他来说应是极为明显的异样。这一探,就让他那颗苍老的心颤动不已。
“你应该感觉的到我的修为正在下降吧。”
“那一天,到底怎么了?”张武林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那天在山林里,我天真的以为徐昭然的实力不过如此,但他的实力却超出我太多。
那天他已经带着必死之心,甘愿受我一掌,又替我拦敌。
他死前给了我一封信,让我交给他的妻子。那夜我潜入城中,看到那一对可怜母子,就带着她们杀了出去。
那一夜让我身体留下了暗伤,真气时刻都在外溢,只要我试图动用内力修为就会快速倒退,若是仍然运功,则会经脉逆行,以血补气,以阳补阴,用生命元气代替。”
秦负楼说出这些之后仍没有太多感触,这么多年他早就将这些想的透彻了。
但是张武林却心有惊雷,秦负楼不久前曾御剑杀人,五十年来秦负楼不间断地外溢真气,修为一跌再跌,必然高不了多少。
且不提徐家后人实力到达何种地步,光是一个刀仆,以精血饲养妖刀,靠着妖刀反哺后的实力足可进入三玄境。而秦负楼却以一敌二,强行将修为提升到一个极高的境界,这后果如何张武林不敢想象。
而他却想到了另一件事,秦负楼隐居五十载,不曾被人发现踪迹,但是秦俭这次回来之后却出事了。
显然对方是因为秦俭才查到秦负楼的,而他们追踪秦俭,则是因为张武林意外将秦俭卷入江湖之中。
张武林颓然呆立,脑中空空,满是懊悔。
“别来这副哭丧脸,当初第一次见你就这个鬼样,怎么?这么多年还跟当年那个小屁孩一样那么没用?”秦负楼嘲讽地看着失魂落魄的张武林,笑道。
“我……”张武林哑然,这一幕确实像极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时两人尚是少年,站在一片废墟之上,有位剑眉星目的英气少年居高临下,看着一位坐在废墟上正哭着的少年。
他说道:“起来!别他妈哭了。”
少年抬起头,露出一副脏兮兮的脸,和一双干净的眸子。
“你的家被抄了,我的家被烧了。正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带着你报仇!”英气少年伸出手,看着下方的同龄人。
那少年被他拉起来,虽然起来之后站在了更高处,但还是要矮上那英气少年几分。
矮个子少年怯懦道:“可是我武功平常,爹又说我资质驽钝,朽木不可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