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过朱丹臣一行后,汪毓数剑孤身默行于路,在途且是游山玩水豪吃广啖,流连喧闹街集,忘返霓虹煌灯,足遍峋石奇泊,履印林川瀑潭。凡目及处俱是家中山脚下不曾见过的光景,且不说积聚氤氲的尘间烟火气,便就是五花八门的吃食、百种千类的评唱、耍棒卖艺的攒嚷、街头斗着的鸡同蛐蛐,哪个都叫汪毓挪不动道儿,立定一处且是看个整天,何有个厌烦苦倦,玩得心也舒展身子也轻,这般如此脑中哪还有莫归客栈之骇人惊惧,尽数忘了。
这日汪毓正攥一把肉串吃着,信步也走,闻得一处动静实大,叫好喝彩不断,汪毓循得声势去了,挤开了人群却目得是一处耍猴的把戏,却说这处把戏怎般?只见那小猴身形矫健四肢俱长,撑臂代足四掌点地,攀去了一处竿台,竿上是木板铺钉做成的个猴架,上蹿下跳不见息停似是使不完的力气,抓耳挠腮滑稽百相引得围观的势起,见众人的视线凝来,那小猴一路攀上竿顶的一处阔平踏台,拳脚发力打了一套呼呼生风也算刚猛的拳法,打罢歇停收势,煞有介事拱拳推掌,灵奇模样引得众人喝彩,纷纷把铜板丢去地上摆着的毡帽中。这小猴目得收成颇丰,咧嘴一笑爬将下了竿架将毡帽取了,闪身窜到不远处的壮汉身旁,铜板拾起丢去了那壮汉怀中,自却戴上了毡帽,拍了拍帽檐扭过了身子晃动着两瓣红屁股,只对着壮汉撒欢,挤眉弄眼也是可笑,一番俏皮动作又逗得大家捧腹,纷纷将铜板丢拨了一阵去了地上。那汉倒也不恼,伸手将帽子取回,宠溺的揉了揉猴脑袋:“没大没小,又沾了老兄的光,今晚酒钱有了着落。”那小猴“咿咿呀呀”欢叫着。
汪毓看得欢喜,念着这小猴子倒也真当灵性,如若自己行走江湖也牵只此物作伴,得以排解寂寞枯燥不说,就是得势了叫旁人起个别称绰号也当威风八面,且如什么猛虎剑仙、青牛剑神、神猴剑圣云云,可是不比汪七剑听来响亮。当即丢了一粒碎银恰正去了那汉怀中,那汉把目感激投来。
“耍猴的,你这猴值多少银两,本姑娘买了。”
汪毓循声望去,但见一女子柳眉杏眼粉妆玉琢,着一身青衫提一口长剑,正戳面朝向壮汉,伸出手点了点那只躲去壮汉身后的小猴,言语轻佻只是催着他卖。壮汉笑面以对拱手施礼却不答话,回身纳了竿架收了摊位,捡罢地上的铜板,觑四方抱了个拳,要去。
“小猴子,跟姐姐回家好不好。”见壮汉此般,那女子努起嘴面露不快,莲步轻挪径自走向小猴,问着时,捱不住那般可爱模样,目得猴身毛茸茸的甚是可喜,当即伸出手欲摸上猴身。虎额莫抚生猴莫触,如何不懂,此下可实实惊着了小猴,炸起了毫毛龇牙咧嘴一下窜出,双爪迅速挠上女子,眼见破相。怎知那女子机警,反应倒也是不俗,模糊感见得猴爪袭来,立时抽出随身长剑只把长剑拔了出鞘,此剑却不若一般利剑可闻铿锵剑鸣,实似柳条一般微颤见抖似水流波。撩剑迎猴便刺,壮汉惊呼出声:“如何恩怨却要杀我伙计,你这女子这般狠毒蛮横!需由不得你!”
抻架双臂闪身奔出,正欲出拳时,却见那女子手中剑柄已被一掌覆上,压得青剑也颓迫不得灵物,既此剑按下,壮汉也息了气焰横臂把扑去的小猴抱来怀中。电光石火倏然间,几合交手得去,围众看得不真切,只觑得白光黑影却不省得何些。汪毓目得清晰,小撤几步融了人群,已知得两方俱是好手,自当警惕。
“回你个头,此等已驯之物,就算随你回家了,能听得你话?再胡乱这般使性子,看我可收拾得你。”
得一男子探身而出,着掌梗阻女子出剑后,轻言训斥了一番,又朝驱猴那人抱拳施礼也道:“实则惭愧,管教师妹不严教其语出惊人,还望老兄不要生气担待则个,四海各处皆是一家,出门俱友何生嫌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是照面的交情。此些银两但做赔礼,我们这便离去,求请莫生事端。”掏出块银锭,便欲上前给过。
“二师兄,你又不向着我,不行!银两不给,偏是不给!我有何错,需得赔罪?”那女子伸手夺过银锭,此刻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却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三师兄,你帮我说说二师兄,他老是欺负我,尽是跟我对着干。”
“子瑾师兄,师妹倒也是玩心太盛,姑娘女子生性跳脱,于这类稀罕可爱灵物本就无甚抵抗力,心急时脱口也出却无遮拦,罪过实有却不至于如此肃重。”
“我还是觉得师姐不对,他人的灵物师姐怎可蛮霸去夺,一贯在派内横行霸道惯了,出了也不见得收敛。”
又闻两位男子发声。
这一行有四人皆着青衫,相貌且是俊美身形亦是修长。金枝玉叶贵家女,风度翩翩公子郎,垂带柳梢清风后,锦簇团花纷帛间,手握长剑襟前绣有一片柳叶,倒不似市井凡夫之相。但此刻俱失了风度计较自内却辩驳起来,围观众人见又一热闹要起,也是看得兴头十足。
“好啊,小师弟,你敢如此说我,伙同二师兄一起欺负我,我这次回去让爹爹罚你面壁,也不留饭于你。”
“师姐,着实是你不好。师父有过此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啊,不对不对,是‘君子感同身受,不夺人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万般你不应当如此任性妄为。”
“笨蛋柳珋!你个书呆子,敢来教训师姐了,平日里是谁教你读书识字,是谁疼你护你。!”
“是师父教得。师姐倒是不曾教过,只是在一旁笑我愚钝,还总叫师父不给我饭吃,看不得疼在何处,护在何处。”
眼见二人却要动作,竟是涨红了脸,另旁的赶忙出言相劝:
“好了,静芝师妹,出门之时师父如何嘱托?一切悉听我便,不可妄自刁蛮行任性之事,此处已是鬼手门地界,须知眼线俱盯着此,宜低调行事莫惹喧闹,不然若是横生事端,看我这次回去怎么和大师兄告你的状。”
“哼。”一听子瑾师兄搬出了大师兄,被唤作静芝的女子也是撅了撅嘴,不情愿的收起了剑,掏出先时抢过的银锭,上前欲施予壮汉:
“喏,这是赔你的银两,怪我行事无忌,你也莫要同我小女子一般见识。”
“姑娘休要往心里去,行走江湖纷扰各处,生死之外不树敌仇,既各相安又算得什么,天下武林便是一家,此事尽可化了。之于银锭钱财,莫要再提,免生远隙,我也远非俗人,黄白之物比不得义气侠肠,既然是柳剑派的弟子,我等得贵派相罩多矣,如何歉得,四位但请离去无妨。”
“哎呀,你怎认出得我便是……”那女子惊呼出声,却要再问时,被身后男子掣去一旁,自上得前来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