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八年,合欢已然出落成了一个朱唇玉面的窈窕美人,这日教坊的乐人舞女应召去太子府献艺,自然,合欢也在其中。
临行前玉嬷嬷的原话:“你们都是经历过多年勤学苦练,又千挑万选出来的乐匠舞姬,今日一去必然是不会再回来的,若是还能被送了回来,那便实在是我教导无方了。当然,我也知道你们当中有心大的,咱们相识一场,我也不忍看你们有什么闪失,最后多唠叨两句,你们要是能听进去便好生记住我的话,听不进去的也是你命中该有这一遭。你们进了太子府,若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自然是好事,可也要珍重自身,务必不要使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反而白白害了自己的性命,也辜负了我教你们一场。”
这个“心大的”,指的自然不是合欢,对有些人来说,不论是玉嬷嬷的话,还是自身性命,在天家富贵面前都是可以被抛却的,当然,这是后话。
这一日,作为此次献艺的领舞,合欢着了一身灵动飘逸的真丝襦裙,上身是立鸟纹黄白色交领儒,以月白色打底,又做了栀子黄的儒领和袖口,宽松的袖子只在手腕处缝了精致的收口,襦外又罩以淡黄色纱衫,显得一双指尖如水葱般的素手白皙纤长,柔若无骨。
下裙是橘色火焰纹印花纱裙,裙腰上绣着芥黄色和湖蓝色的几何纹刺绣,将她纤细的腰身勾勒得更为动人。
少女乌黑的头发梳成了一个精巧大方的高髻,犹如挽起的丝绸瀑布,在阳光下流转出柔和的光晕。发髻正面高高坠着一只衔有短流苏的金步摇,左侧下方斜插一株珍珠攒花簪,舞姿翩跹,婆娑轻盈,回首之间,顾盼生姿,很自然地在一众舞女当中脱颖而出。
一舞毕,端坐于上方一身玄色的男子看向合欢,微不可察的惊艳神色在他眸中一闪而过,合欢正低垂着眉眼,自是没有发觉这位年轻太子的异常,坐在太子身旁的张良娣却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孤见你,有些许眼熟,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回殿下,未曾见过。”
太子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合欢道:“奴婢名叫合欢。”
“合欢?”
“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
太子挥了挥手,合欢等一众舞女便由一位同样体态轻盈的宫人领去了梅苑。
这梅苑本是主子们在冬日里踏雪寻梅的好去处,可现下正值阳春三月,没有了皑皑白雪的映衬,纵是鲜有几枚不畏春光的梅朵仍肯零星点在枝头,也不足以再吸引人远道而去瞧上一瞧了。
于是每到没有梅花盛开的季节,这梅苑便成了府内乐人舞姬们每日排练的地方,宽敞得很,又不会扰了贵人。
承欢阁内,张良娣坐在铜镜前慵懒地取下满头珠钗,待宫人将其发髻一点点拆开梳顺后,她定定地看着铜镜里立在身侧的大宫女玉香问道:“今日那舞女,你怎么看?”
玉香拿过宫人手里坠着墨绿色真丝流苏的檀木梳,轻柔挑起她一小缕漆黑的发丝缓缓梳了起来,不以为意道:“那女子是美,可看起来不过才十五六的样子,不及良娣您有风韵呢!”见张良娣没有反应,又补充道:“太子殿下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连赏赐都没有,想来是无意的。”
铜镜里微皱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也是,许是我多想了!”
“多想什么了?”此时,门外传来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威严里透着一丝愉悦和温柔。
“妾拜见太子殿下。”张良娣闻言随即转身迎上前去,朝着那抹玄色盈盈一拜,那一拜使她在慌乱中恰到好处地落进了太子的怀里。
太子依势托住她那双纤柔洁白的手臂,笑着将她扶起:“你总是这样多礼!”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