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打扰了,老先生。”
可不能再陷入到幻觉中去,何姒一边告诫自己,一边后退两步,莫名其妙地鞠了个躬,想要转身离去。起身时眼角余光扫到右手边那只玲珑有致的石狮子,却见它伸了个懒腰,铜铃般的大眼睛眨巴两下,神情天真,憨态可掬,似是对自己笑了笑。
“这……这怎么可能。”
何姒差点被自己绊倒,再定睛望去,那石狮子分明还是来时的样子,昂着脑袋踩着绣球,一动未动。
“糟了,可能是水土不服吧。”何姒自我安慰着,不敢再停留,几乎是落荒而逃。她边走边随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口香糖扔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弥漫口腔,这才让她怦怦乱跳的心脏逐渐归位。
何姒平缓了一下呼吸,将捏在手心的糖纸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可就在糖纸掉落的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人脸从大理石光亮的镜面中闪现。
“啊!”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急促的叫声,心跳声震耳欲聋。
“小姐,你没事吧?”不远处的服务员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快步朝她走来。
何姒抬起头,脸上的惊恐还未散去。
“小姐,你脸色不太好,需要帮忙吗?”服务员已经走到了近前,脸上带着关切之色。
“没事,只是扭到脚了。”她蹲下身子按了按脚踝,顺便躲过来人有些探究的眼神。
“你住几号房,我扶你过去吧。”
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又被何姒咽了下去,她看了看身侧的纯黑色垃圾桶,雾面的大理石泛着柔和的光。
“好啊,我住215,”好奇与害怕在此刻战胜了何姒孤僻的性格,她猛嚼了几下口香糖,指了指刚刚去过的地方,“那边,水声传来的地方,也是你们的客房吗?”
“是的,那边住的是我们老板的贵客。”
“贵客?”何姒特意加重了语气,让那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才仿佛不经意地问道,“就一个人吗?”
“经理交代过,那位客人喜静,不便打扰,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碰了个软钉子,本就不善言辞的何姒觉得脸颊微微发热,立刻闭紧了双唇发誓不再多言。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反正就在二楼,何姒想不如就拎着行李走楼梯回房,立刻结束这难熬的寂静,可一想到为此还得和对方客套两三个回合,外加解释自己扭伤的脚踝,就觉得心力交瘁。
算了,再等等吧。何姒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还好,令人尴尬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叮”的一声响起,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呵呵。”
何姒正准备进入电梯,后脖颈突然一凉,似乎有人贴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气,还发出了嗤笑声。她本能地转头,给她引路的那个服务员离她恰好一步远,正微微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半抬着手示意她先进入电梯。
肯定不是这个人发出的笑声,何姒环顾空荡荡的四周,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不太对啊,我之前再严重也不过是幻视,怎么现在还出现幻听了,而且,这毛病是眼睛引起的,跟耳朵有什么关系,难道是通感?
一定是我太累了。
何姒不善言辞,自言自语的功力却炉火纯青,不一会就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坐飞机会导致耳压失衡,失衡久了就会耳鸣,再加上水土不服的刺激,自然就出现了幻听。
她嚼了两下口香糖,又咽了咽口水,正式踏入电梯,准备先回屋好好睡一觉。
“呵呵。”
像是为了反驳她的观点,嗤笑声又出现了,而且这一次,似有温热的舌头轻柔地舔过她耳畔,湿润、黏腻而又缓慢。
不只是头皮,何姒全身都麻了,嘴巴早就忘记了咀嚼,连带着口香糖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太可怕了,除了幻视、幻听,还出现幻觉了,新的人生体验在那一刻治愈了何姒的社恐,她默默退出电梯,看着有些讶异的服务员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姐……”
“小姐姐,”清脆的童声打断了服务员的话,随后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何姒原本挂在行李箱上的姓名牌,“你东西掉啦。”
“谢谢。”何姒蹲下身子,手指才触碰到姓名牌,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就让她打了个寒战,随后混沌麻木的大脑突然清晰,暖意重新在她身体里流淌。
“不用谢哦,不过以后去别人家要先敲门哦。”小男孩歪着头看她,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语气一派天真。
“知道了,今天真不好意思。”何姒意识到眼前的小男孩应该是那个煮茶老人的孙辈,忍不住有些脸红。
好在小男孩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又朝来路跑去,何姒看着他一蹦一跳的背影,脑子里又出现了院门外那一对憨态可掬的石狮子。
不能再乱想了,她连忙摇摇头,将不合时宜的幻象赶走,是时候回屋休养生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