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盖尔侧过头看了一眼趴伏在地上的言言,仿佛在看一件不值一提的垃圾:“关大夫才是一切的主导,我不过教她如何在黑暗中行走而已。”
关梓鹤没有多言,她已经冲向了范宇,将百茎蓍草贴在他胸口,口中念念有词。可何姒朝她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之间只剩下满脸绝望之色,连小手都从关梓鹤肩上爬下,蔫头蔫脑地趴在范宇掌心。
言言努力地喘息着,她知道自己错过了太多细节,如今回想起来,明明有更安全的选择,范宇偏偏用了龟甲——她那时就该发现的,却沉浸在虚假的胜利喜悦中,被范宇牵着鼻子走,真以为他是在炫耀自己那点小小的异能。直到此刻言言才发现,范宇把百茎蓍草留给了关梓鹤,用来塑造绝对的黑暗,屏蔽自己的监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生命流逝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具象起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身体噼啪裂开的声音,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原来一面镜子也是会感到寒冷的吗?
“凭什么你能活着,”言言用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抬起头,伸出手直指记忆中秦鉴的方向,“是我复活了你,你的生命本该是我的,我只是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凭什么全世界都要阻止我!”
“第一次,是阿姒复活了我,第二次,是阿姒度化了我,从头到尾,都是她,不是你。”
“可我守护了你们生生世世!如果我注定只能是一面镜子,为什么要向我展现你们的深情,为什么要让我像人一样产生七情六欲,为什么要让我爱上成为人的感觉,却依旧只能作为一面镜子!”
“成为人?”何姒站了起来,她从关梓鹤手中拿过已失去神力的匕首,双目通红,一步步向前逼近,“你依然不知道你输在哪里,你空有人之欲望,却不懂人之牺牲与爱,你凭何为人?”
“牺牲与爱……”
言言最后的话语被迫结束在何姒高高举起又重重刺下的匕首间,清脆而刺耳的撞击声后,蛛网般的裂缝从言言的头部迅速向她的身体蔓延,头、颈、肩、手……那些裂开的身体部分,最后不过变成一地碎裂的镜片而已。
何姒从无数的镜片里看到了无数个手握匕首的自己,她回首看了一眼范宇,然后踩着满地碎片重新回到他身旁,郑重地将匕首重新放回范宇手中,才轻轻问道:“范哥,你看到了吗,是你的匕首,杀死了这个镜魔,拯救了这个世界。”
范宇胸口起伏了两下,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世界突然泛起一丝涟漪,随后是连绵不断的轰鸣声,无数裂纹同时出现在天地之中,这个本就如海市蜃楼般的世界被撕裂了。
“我看到了,小何,”范宇停了一停,接着又说道:“是君教授,你怎么也来了。”
地动山摇间,光线开始扭转,另一个世界的景象正在涌入。
何姒抬起头,她也看到了君九姿冲过来的身影,接着,她突然听到一种苍凉而粗犷的调子,断断续续,仿佛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又仿佛就在她耳边——是范宇在唱歌。
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