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战斗了一会儿,四周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个影子人见状不妙直接跑了,那个救了我们的斗篷尖耳朵,是精灵吧,她检查了锁箱里的大叔,拿了一些马克,接着又朝我的方向走来,我还以为她是馋我身上的500马克现金。”
楚楠嗬嗬笑了起来,那笑声迅速被疼痛压抑,最后变成了抽抽的嘶嘶声,像条断了嘴巴的蠢蛇,执拗又愚笨地吐着信子。
“结果她打碎了你的脸。”塞莉希伸手戳戳楚楠肿起的鼻子尖儿。
“原来那一脚这么重啊。”楚楠感慨:“我都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就晕过去了。”
“弱弱楚楠。”塞莉希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你说‘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发生了什么?”楚楠问。
“在战斗爆发的一瞬间城主府下市议厅就收到了魔法警告,有人在城内释放了明令禁止的限制级法术,圣殿灰城执事处的负责人和治愈教会的管理人也被迅速传唤到城主府进行询问,经过东城区的骚乱,位置立刻就被确定了。”塞莉希解释说。
“我洗完澡正往家走呢,就看到一群修女抬着两个伤员就噔噔噔跑了过去,我一眼就看出那个在担架上晃胳膊的塌脸衣服和你一模一样,腰上还挎着你那把剑的皮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瞧了瞧才发觉真的是你。”
“……不愧是你。”楚楠翻了个白眼。
“嘻嘻。”塞莉希比了个wink☆。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楚楠追问。
“然后就是确定了,有个大魔出现在了灰城里,之后深入调查,才发觉灰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出现了一个黑巫师的聚集地,这些没有经过圣殿管理的天生以太拥有者在灰城内召唤出了那个大魔,只是没管好,让那个玩意儿跑了。”
塞莉希耸耸肩:“但是他们没想到救了你的居然是个尖耳朵,真稀奇,灰城居然有了个尖耳朵,而且还那么巧的救了你。”
“算我幸运吧。”楚楠在病榻上扭动了一下。
他已经辨认出了自己的所在,天花板上垂下的团色长旗,巨大窗框内华贵花色玻璃组成的宗教历史画,还有塞莉希刚刚话语中透露的信息。
这些已经是足够明显的线索,毫无疑问,他被那些修女们放在担架上抬回了治愈教会,并被送进了这个……疗养所,又或是医务室之类的地方吧。
从这周围的布置来看,灰城教会里的医务室倒是莫名其妙有点像哈○○特里的那个什么医院。
楚楠胡思乱想,眨眨眼,眼眶周围泛起麻涩的痛楚。
“正面遇到大魔还能活下来,甚至还从大魔手里救了个人,要说幸运,你也确实幸运呢,楚楠先生,但是遇到大魔都没有受伤的你,却被救命的人一jio踩碎了脸哦?”女神官戳戳楚楠肿起来的,胖头鱼一样的怪异脸庞,她不仅不觉得可怕,反而‘嘻嘻’得嘲笑起来。
这就是冒险者的心境吗?比你还吓人的怪物我见得多啦。
“你们不知道城里来了个精灵吗?”楚楠本来很想甩塞莉希一个白眼的,但是他现在脸很痛,眼皮眉头啊什么的又都肿了起来,转转眼球瞳孔啊什么的就会被脸皮挡住,根本什么都看不到,想想还是放弃了。
“他们不知道,这下我知道了。”塞莉希耸耸肩:“但我也没打算说。”
她把胳膊搭在床边,轻轻枕住脑袋,那股好闻的浆果气息进一步钻进楚楠的鼻子。
他莫名觉得自己酥麻的面皮有点发烫,抬起面庞不再去看那双翡翠色的干净眼瞳。
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不是想问我大魔是什么。”塞莉希突然问。
“……你真的不会读心么。”楚楠瞥了她一眼。
“毕竟你问过更加没常识的问题。”塞莉希耸耸肩,趴在胳膊上看着楚楠那种有点搞笑的肿脸:“我还以为你会先问精灵长什么样呢,但是好像你不至于连那种历史知识也缺乏的样子。”
“那就请亲切的塞莉希小姐为我解释一下吧。”楚楠顺势说。
“这玩意解释起来其实也简单。”塞莉希打了个哈欠:
“其实和跳犬,还有巨魔这些东西差不多,都是这世界古老信仰诸神的造物,不过和那些怪物不同,大魔是独立的个体,没有生殖能力,它们的传宗接代方法是附身,通过折磨,杀死一个对象,毁掉一个灵魂,吸收剩下的肉体来继续维持原本的灵魂和记忆。”
“这玩意不会有忒修斯之船的问题吗?”楚楠问。
“什么是‘忒修斯之船?’”塞莉希吸吸鼻子,问。
“一个哲学问题,‘如果一艘无限航行的船,它损坏的组成部分被不断替换,直到有一天,这艘船被完全全新的材料构成,那这艘船还是原先那艘船吗?’的问题,
‘大魔在不断的替换中难道不会被影响吗?’这是我的问题。”楚楠解释。
“想不到你还是个哲学家。”女神官挑挑眉头。
“你想不到的地方还多着呢。”楚楠发出得意的哼哼声,却因为鼻腔肿起,这骄傲的声音听起来混沌得像是猪叫声。
这声音把他和塞莉希逗笑了,两个笨蛋在病榻周围欢快地傻笑了一会儿,楚楠扭过头,看着那张在傻乐中沉入梦中的,微笑的脸庞。
女神官轻轻阖着眼,疲倦在她明亮光洁的眼围留下浅浅的暗色。
昏暗的魔法灯无声得摇曳了一下,年轻的冒险者眨眨眼,清爽的浆果气息安宁的悬浮在这病榻四周,四周重新沉入他苏醒前的沉静,很难想象这活泼的厚脸皮笨蛋在这四面幽寂的白色布围中坐了多久。
她就这样一直看着我吗?
谢谢你。
楚楠无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