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云,轻柔的风,和煦的日光照射在西梁宫殿地面上。
园中红花,湖边绿柳,池中碧水,一切都显得怡然自得!
西梁国皇宫,隋宫使团已穿过道道门庭,辰时,杨广率部下准时到达了梁明帝设宴的宫殿。殿内席上坐着的是一位睥睨全场的王者梁明帝,接见大国使团,坐陪的也都是西梁国朝堂数一数二的大员,其中独揽军政大权的窦西征大将军,和将要接手丞相一职的御史大夫段高元也是必不可少的坐陪大员。
杨广领着刘仁恩踏入殿内,两人瞧瞧瞟了一眼两旁的官员,一个个都虎视眈眈好似要把两人给生吞活剥了。尤其是窦西征那个眼神,凶恶的样子让刘仁恩和杨广都有些瘆得慌了,杨广依旧胜在年轻,年少是他轻狂的资本,对窦西征和这块陌生之地更没有畏惧之心,因为在杨广被封为晋王的那一刻起,他就告诉自己:以后每走一步路,都必须让它们成为自己大业里的铺路之石,自己决不能走一步冤枉路!
杨广镇定的拱手作揖道:“大隋使者杨广,见过西梁天子!”
梁明帝端详了一会杨广,沉定的念道:“杨广,晋王,竟敢带这几个人踏进我江陵之地,少年英才啊!”
杨广淡然一笑:“江陵这块风水宝地,人人心驰神往,而我,又是为大隋王朝与西梁永结友好而来,圣上何以称我踏入江陵就为少年英才呢?这不是作为我杨氏皇族该出的一份力吗?”
梁明帝还未开口,窦西征就已按捺不住性子想对杨广兴师问罪了,一脸严肃的说道:“既是为永结友好而来,那晋王殿下何故来江陵半月之久都不入宫面见我西梁圣上呢?”
杨广望向窦西征,平静的说道:“昨日我不是已经告诉大将军原因了吗?怎么?大将军难道还要本王说一次吗?”
昨天在宫外,窦西征自是不能拿杨广怎么样,可现在是在宫内了,窦西征再也不想容忍这个猖獗的隋宫来的人了,只见他双目充满杀气,双手重重的拍打着桌案站了起来,还走到了杨广的面前,大声斥责道:“你以出使西梁为由,入我江陵刺探国情,实属有细作的嫌疑,本将军决不能放虎归山。来人!”
一声令下后,殿内冲进了一群护卫军。刘仁恩急忙上前将杨广护在了身后。
窦西征继续威严的下令道:“把这隋宫来的细作押入大牢,等候查审!”
“是……”护卫军欲冲上去押解杨广和刘仁恩时,杨广立即就做出了反抗,道:“且慢!”杨广将目光移向上席的梁明帝,鬼祟的笑着对梁明帝说道:“原来西梁国当家做主的不是圣上你,而是大将军窦西征啊?”
这话一出,梁明帝和窦西征都不由自主的相互凝视着,梁明帝眼神里全是迷惑和怀疑,而窦西征却极力的想解释,虽然手握军权,但现在还不是暴露自己野心的时候,窦西征指着杨广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杂碎休想挑拨离间。”
“我说错了吗?人家圣上还未开口,窦大将军您就代替圣上发号施令了,更何况你还没有问过圣上的意见呢?”杨广得意不已。
朝中之事,窦西征早已习惯了代替梁明帝发号施令了,只是之前从没有人敢把这个事实给戳穿,今日遇到了杨广,他竟然还把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当着梁明帝的面给说了出来,着实让梁明帝大吃一惊,梁明帝心想着别人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出来了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明明自己才是西梁国的天子,为什么发号施令的是他窦西征呢?也是在这一刻,梁明帝才发觉窦西征已经掏空了自己的权利。
“你……”窦西征凶恶的想挥手抽打杨广了。
事实被戳穿后梁明帝难免觉得自己面子有些挂不住了,梁明帝立即喊道:“住手!”
窦西征这一冲动之举几乎让自己在朝中大员面前颜面扫地了,高高扬起的手在梁明帝一声令下后悬停在了半空中,他怒视着杨广,真想无视梁明帝的命令一巴掌挥下去给杨广一点教训,可他心里明白,现在都还不是时候,所以他只能忍着。
梁明帝起身走到了窦西征和杨广的身旁,对杨广警告道:“杨广,你听着,朕对你大隋一点畏惧之心都没有,朕若是现在想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只是你我两国向来没有仇怨,朕也没有必要杀你。但孤劝你最好收敛收敛你这锐气之风,离家在外也最好不要耍你那点小聪明,朕与窦西征大将军几十年的交情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相互猜忌的。作为来朝使者做好你的本分就行,其他不该说的事你就不要所言了,否则真惹祸上身了,朕可不一定能保得了你!”
梁明帝这番话杨广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是杨广在他的眼神里仿佛看懂了一种讯息,他觉得梁明帝又好像在保护自己似的,他想让自己尽快离开江陵回到自己的国家去。隐约中,梁明帝似乎还在跟自己透露着自身的无奈。杨广读懂了梁明帝传达的讯息后瞬间就“认怂”了。他嬉皮笑脸的走到窦西征身前卑躬屈膝的道着歉:“大将军,我杨广确实是年少无知,还望大将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了!”
杨广这认怂的速度倒也让窦西征深觉不可思议,他本以为杨广有多桀骜,有多傲慢,原来在自己的军威面前也不过是个怂包而已。见杨广迅速认错,窦西征内心也得到了满足,当着梁明帝的面,也无法再一意孤行将远道而来的客人关押大牢,但对杨广的锐气依旧不依不饶着:“晋王殿下,这么快就认错了?你昨日不是还说你大隋是当今第一大国,你大隋无畏无惧吗?怎么这就认怂了?”
一入西梁王宫,杨广才知道西梁的天下已经早已不信萧了,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西梁将要改朝换代了,自己自是不能再占着自己是大隋的使者在窦西征的地盘跟他叫板,他更感觉这趟来江陵是来错了,这不叫出使他国,这叫以身犯险。因为自己没有想到西梁的朝堂出现了窦西征这样的佞臣。
杨广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嘴边一直挂着笑容,不敢越轨,怕稍有不慎就惹怒了窦西征,还不得不违心的出言讨好他。
“我这年轻人口出狂言说的胡话怎能为信呢?大将军,我当时就是想唬一唬您,本王现在才知道,你大西梁国才是真正的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啊!我这没出过大兴城的后生晚辈也就一井底之蛙,没见过什么世面,大将军,您可否原谅我昨日的轻浮之举呢?”
这么能屈能伸的杨广,刘仁恩此生也是头一回见了,他都觉得万分不可思议,他熟悉的那个晋王不应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怎么这时候变得这么贪生怕死,还一味自贬身价了呢?
果然,窦西征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也被眼前这个充满孩子气的晋王殿下给哄得怒气全无了,窦西征没想真的杀了杨广,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结下大隋这么一个劲敌,他只是咽不下昨日杨广怼自己的那份怒气,他只是在找机会整治杨广而已,只要杨广乖乖的顺从自己,他就会平安无事了。
“哈哈哈……”窦西征忽然仰头大笑,振臂一挥,指着杨广取笑道:“杨坚的儿子原来只是个怂包啊!晋王殿下,本将军接受你的道歉,我不管你出使西梁国是什么目的,为了避免你我两国发生不必要矛盾,我与我圣上希望你把素持斋,循规蹈矩,千万不要在江陵干出什么有损我西梁国的事来,否则,不管是晋王殿下还是大隋使者,大兴城你可就回不去了。”窦西征依旧忽略着身后的梁明帝,梁明帝望着窦西征发号施令的背影脸都气绿了,然而这一切都早已被杨广看透看破了。杨广一再谦卑的答复道:“晚辈不敢,再也不敢了,待出使任务完成后本王会尽早离开的。”
……
这场迎接大隋使团的宴席就这么不欢而散了。窦西征和他的党羽在这个关头似乎没有谁注意到梁明帝的脸色了,梁明帝在所有大臣离去后,一个人坐在殿内思索了许久,他回想着这些年来窦西征替自己所做的决定,朝中大小事好像都是窦西征在管,他不禁问自己:是自己偷懒了还是窦西征越权了?若不是杨广提醒,他还真没有发现窦西征所做的事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了!
梁明帝一个独处殿内久久没有离去。他让太监传达自己的旨意,让太子萧琮来此觐见。半刻钟后,萧琮被传唤进殿。
“儿臣叩见父皇!”萧琮叩首道。
“免礼!”
“谢父皇。”萧琮起身后,继续问道:“不知父皇召见琮儿有何要事呢?”
梁明帝注视着同杨广一样大小的萧琮,不惜叹了一口气,道:“琮儿,你坐到父皇身边来!”
萧琮点点头,拖着衣裙摆坐到了梁明帝的身旁。
梁明帝问道:“琮儿,若是以后你继位了,你该如何当好一国之君呢?”
“儿臣认为,要做好一个君主,必先亲贤臣,远奸佞!”萧琮终于有机会对梁明帝倾吐积压在心多年的心结了。
梁明帝好奇道:“难道在琮儿的心中,父皇不是一个亲贤臣,远奸佞的国君吗?”
萧琮认真看了一眼梁明帝,随即跪在了梁明帝面前叩了一个响头,抬头说道:“父皇,您的贤臣早在四年前就被那场大火给吞噬了,而那些奸佞,却被您一直视为贤臣左右为辅。”
梁明帝顿时心头一怔,像是被一剂重拳给抨击了一下,双眉横锁,念道:“琮儿是认为,父皇现在的左膀右臂都是西梁朝堂上的奸佞,是吗?”
萧琮痛心的念道:“父皇,您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您的堂弟,儿臣的皇叔父萧岌才是那个一心维护西梁的贤臣,而窦西征,段高元一干人为西梁朝堂所做的不过是想自己独揽大权而已,他们一个个野心昭著,只有您被蒙在鼓里而已!”
此时此刻,梁明帝才恍然大悟,连自己儿子都能看明白的事自己却始终不愿醒来,自打自己上位以来,对窦西征的信任就没有怀疑过,军权交给窦西征他也处理得井井有条,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做了无所事事的国君十多年直到这一刻才感觉到危机四伏了。萧岌本是在西梁朝堂行丞相之职,可那场大火莫名其妙的让萧岌一家家破人亡,后来窦西征一直上谏打算提升御史大夫段高元接替萧岌的职位,好在自己一直没有批准。若真让段高元也坐上了丞相之位,他与窦西征二人一个掌管军政大权,一个掌管朝政大权,那时的梁明帝才是真正的一无是处,如同摆设了。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了!
梁明帝低声说道:“朕真是老了吗?我怎会如此糊涂呢?今日若不是杨广说那一番话,我还无法正视自己国家朝政的危机了。可惜,可惜啊,我那忠义的弟弟已经死了!”
看着梁明帝伤心的模样,萧琮跪着移到了他的身前安慰着:“父皇,您别灰心,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只要您卡着窦西征上奏的折子,别让丞相之位落入段高元的手上,再慢慢的削弱窦西征手中的兵权,我们必定能扳倒窦西征的党派的。”
梁明帝垂头丧气的念道:“孤最亲的皇弟都已经没了,孤军奋战,还能斗得过别人吗?”
“父皇,您还有琮儿啊,西梁是我们萧家的天下,外姓之人有何所惧?”
梁明帝继续问道:“西梁姓萧,没错,可它已经被父皇败得这步田地了,你有什么妙计对抗窦西征党派吗?”
萧琮镇定的思索了一下,立刻答复道:“有,我们需要给他定一个合理的罪名就能将他扳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