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商汤伐桀、武王灭纣,皆因桀,纣之失其民心,则失天下,汤,武得其民,得天下有道,斯得天下矣。”
夫子深望着他,良久道:“易云: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你有何看法。”
徐长安猛地醒悟过来,这可是有神有妖的封建时代啊,若一味讲求民心民主,是不是有点太过不合时宜呢?
于是他赶紧顺着话题道:“汤,武乃受命于天也。”
夫子咄咄逼人:“君是君,臣是臣,汤,武以臣下而代君上,岂非坐实弑君之事?”
这又得回到“民”上面来了,徐长安只得小心回答道:“天命即人命,天心即人心,桀,纣暴虐昏乱,致民心离散,天下人都归顺于汤、武,彼顺应天下人心而躬行天罚,诛杀暴虐,此为天命也,故此不是弑君,而是代行天道。”
夫子道:“帽子再破,也是戴头上的,鞋子再新,也只能穿脚上,上下有序,各安其命,故桀纣再怎么残暴,也是君上,汤武虽然贤明,也是臣下,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君有过,臣当匡正,怎可诛而代之呢?”
酸儒!
徐长安心中暗自嘀咕,嘴里却不敢说出来,小声道:“子曾经曰过: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所以呢?”
“古有汉高祖推翻暴秦,前有唐皇代暴隋,若依先生之言,岂不是都做错了?”
夫子瞧了他很久,忽地一笑,道:“奇怪了,怎么突然就开窍了呢?”
徐长安心底长吁一口气。
莫非这系统一来,我就真的开窍,开悟了?
可夫子瞧起来了怎么一点儿吃惊的意思都没有......一直以来,他老人家就那么看好我?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听得夫子又道:“既已开悟,将上次那篇‘差二十三年而不惑’的狗屁文章重写一遍,旬假后交上来。”
我去!
徐长安眼一翻,差点儿晕了过去。
......
鹿鸣居后院,杏花树下。
锦城听徐长安将今天的课程内容讲完,一反常态,并没有接着点评,只怔怔地望着他。
直看得他心中有点发毛。
又过了片刻,锦城突然举起右掌,以为一个老大的耳刮子就要飞来,徐长安本能地一缩脑袋,谁知她的纤纤素手只在他后颈窝轻轻一拍,便收了回去。
她笑吟吟说道:“好小子,还真有长进了,莫非是我那‘寒蝉露’,洗筋伐髓,这么快就突破了你的气运壁障?”
似乎觉得刚才的动作太过亲昵,一语未毕,她便转头瞧向他处。
徐长安哪里明白这些小女儿心事,只是懵懵懂懂,道:“你不怪我太过离经叛道,不利于书院学习?”
“嘿,天命轮转,自有其定势,然天命又如何?”锦城冷笑道,“这东西嘛,非天下人有之,亦非有德者居之,乃是有才能者得之。”
“何为才能?”
“天命在我,顺天信命,天命非我,改天逆命!”
诶,这也太生猛了吧?
徐长安吓了一跳,觉得眼前这女子,才是真正的离经叛道啊!
但转念一想,这口出狂言的丫头,也许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小愤青而已,我一深受社会主义价值观教育的新青年,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于是,他笑了笑,不再接口说将下去。
......
按书院规定,除节日之外,每月的上中下三旬,学子们各有两天的假期。
这两天,许多学子都会回到长安城里去放松一番。
这一段时间,每日的课后补习实在有点辛苦,徐长安更是一心想要早些逃脱锦城的魔爪,所以,就在假日的头晚,他便乘坐书院的马车,一溜烟逃回到家中。
然而,就在休假的第一天,他竟被卷入了一件莫名其妙的官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