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士兵发一声喊,在各级将官的带领下向寺庙大门冲去,一众衙役或是为求功劳,或是长官命令,竟都紧随其后,毫不拖泥带水。
那严云和尚见状哈哈大笑,往后退却,前头的沙弥弟子瞬间补上,将他挡在身后。
一个身披盔甲的青年将领看见了,将长槊挥出,瞬间扫倒了几名和尚,那群和尚统共不过百十人,哪里是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兵的对手,只是一波冲击,便七零八落,那小将舞着长槊冲进庙门,直奔严云和尚,眼看就要赶上,生擒那贼,却见那和尚向左一拐,拐到一根粗大的廊柱后面不见了,正疑惑间,只听得寺庙院内一声震天也似的霹雳声响起,众人吃这一惊,无不呆了一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抻着脖子往大雄宝殿处看去。
这寺院并不大,三千多人如何能够挤得下,因此第一波参加战斗的大概只有一千人左右,其余的都在寺外掠阵,这时听见院内异响,都心下诧异,另外一位中年将领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向寇修之禀告了一声,带着亲兵也上去查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大雄宝殿大门洞开,从里面忽地起了一阵狂风,这风不似寻常天风,乃是呈土黄色的腥风,气味异常,闻之欲呕。众人见那风来的蹊跷,都不敢乱动,只见那团风昏昏漠漠,在寺庙上空盘旋了几圈,那青年将领的手便把持不住,长槊脱手飞出,连同许多士兵的兵刃,俱都被风卷进了空中。
这些兵刃被那风卷成一团,如同一个圆球,那小将凝神看时,似乎风中立着一个人,在那里指手画脚,拨弄风头,不禁吓得面如土色,转身就往庙外跑去,人群拥挤,他拨开一个个士兵,正挤出人群,到了寺庙外头的观景台,正见那风裹挟着一团兵刃从屋瓦上空飞了出来,直来到大军阵前。
小将心知不妙,大吼一声:“将军小心,风里有妖物!”寇修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凌空转动的兵刃似乎是长了眼睛一般,呼哨一声,就向下方冲来。可怜寇修之征战半生,杀敌无数,才有了今天的权势和地位,到头来却被一把没有被人手持的长刀透胸而过,当场便倒在了地上,落个画饼去了。
武英群见此情形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见那些在空中飞舞的兵器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一般,在人群里穿梭来去,每一次都要溅起一束血花,带走一条人命,他心知此事有反常,恐怕有妖人作怪,如何肯久留,便带了几个亲近的,没头没脑地往山下跑去。
那小将机警至极,从地上捡起一把兵刃,护住周身,趁着场面混乱,偷偷摸摸地往山口处跑。一柄单刀好像长了眼睛,直追他的后背,他心中陡起警兆,回身用刀一磕,将那刀磕飞,转身就跑。
此时场面非常混乱,三千多人在寺庙内外抱头鼠窜,头顶上空一团土黄色的怪风卷起一把把兵刃,然后这些兵刃又向人群里射去,好似长了眼睛,就连那些寺庙里的沙弥,也都看得呆了,不知道这风是从何而来,但那些兵刃却又不伤他们,只追着士兵屠杀,场上已经形成了一边倒的局势。不知是哪个士兵喊了一声:“有妖怪,跑啊!”人群顿时鼓噪起来,一个个都一窝蜂地往山下挤,山道狭窄,如何挤得下?登时被挤下山的,被推下悬崖的,甚至还有的爬上了树试图躲避的,不一而足。
这小将身法倒是伶俐,他力气大,又灵活,居然左冲右突,率先下了山,待下山以后,只见高凉县令武英群已然带着几个人跨上了马,满头大汗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物,小将军,咱们快走吧!”小将答应一声,忙收拢逃下山的残兵败卒,发一声喊,都急匆匆地往高凉县城而去,把个堂堂西凉太守寇修之的尸身任其丢在山上。
一群人如乱蜂一般回了高凉县城,清点人数后,可怜三千带甲健儿,末了只剩下四百余伤兵,将官以上只逃出来小将一人,可以说是全军覆没。
武英群面色惨白,他定了定神,一面让县里的主官将那几百士兵安排了食宿,一面修一道紧急公文,将此事件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写清楚,用六百里加急,连夜上报给了朝廷。他不知寇谦已入山学道,只道寇谦也死在寇府,虽然没有找着尸体,但料想断无生理,因此上在奏折里说西凉太守寇谦满门俱被妖僧屠个干净,如今只剩下白水县令寇赞与寇太守之孙寇准。
另一头,又修书一封递给白水县寇赞,将此讣告告知,请他节哀,相信朝廷必有良策处置。
而远在凉州城内的寇准和齐蝉儿,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这几日倒还松快,忽有一天,小将带着残兵回来,将此事告知了太守府众位同僚,一个个都面如土色,当下,众人推举了太守府参事王琮暂时代理太守事宜,等待朝廷新的任命下达。
却说寇准和蝉儿两个人乍闻噩耗,也是悲不自胜,寇准还小,没什么概念,只是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爷爷了,蝉儿却懂事理,知道老爷带了这么多人,还是落个身死魂灭的下场,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既是悲寇府一家命运竟如此惨烈,又悲自己以后要往何处去,难不成又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带着小寇准去白水县寻大少爷吗?
这王琮是个白面书生,平日里就掌管着寇太守的文牍工作,他富有谋略,深得太守信任,表面上一团和气,正大光明,然而在内心里却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此刻他掌管着一郡的军政,看着平日的同僚如今规规矩矩地听他招呼,心中很是得意,只是一想到朝廷不久就要派驻新的太守,便闷闷不乐。
这一天他正在太守府文案房处理公文,门外忽然有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求见,他自己是读书人,虽然做了军职,却仍然对读书人有莫名的亲近,便叫这人进来。
这少年书生生的剑眉星目,举止很是潇洒,他不客气地略行了一礼,就坐在了客位,说道:“王大人的病,近来可好?”
王琮一愣,道:“本官身体康健,并没有什么病,你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此戏弄本官?”
那人轻笑了一声,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我不过州学一书生,家父是太守府的一个小小校尉,不值一提。不过我观大人气色,明明是有病在身,只不过这病不在肌理,而在心头,学生偶然学得几手,因此特来为大人解忧。”
王琮听了这话,不动声色地“噢”了一声,也端起茶来小啜了一口,说道:“那你就说说看,本官得的是什么病?”
那书生笑道:“不过是鸠占鹊巢,而鹊不日将归罢了。”
王琮道:“是吗?那么,本官请问你,何以教我呢?”
书生道:“岂不闻法不传六耳,大人以为如何?”
王琮略一沉吟,便挥手屏退左右,说道:“好了,不用绕弯子了,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那书生说:“好。”便起身上了陛阶,来到王琮面前,躬身施礼,又道:“敢问可有我大魏舆图?”王琮便叫人拿了舆图挂出,这书生指着舆图,说出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