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渐微凉,陆离趁着凌琼华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到了雪拥峰的峭壁前,极快地往下边瞟了一眼。
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她打了个嗝儿,暗道凭她一只猫是别想下去了。就是御剑,稍有不慎也会跌到半身不遂,重伤不治,也不知道小师叔为什么会选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又瞟了两眼之后,陆离彻底死了心,她颓废地往回走。雪拥峰的夜比白日冷了许多,尽管她有皮毛,也还是扛不住冷意刺骨。
风起时,卷起峰巅的积雪飞入殿中,立时如下了一场雪般,白影在明珠的光辉中纷纷扬扬,煞是好看。
陆离看得入了神,仰着脖子盯着白玉宫殿静若处子。她好像明白小师叔为何要选雪拥峰了,有些人间美景注定非常人所能看到。
白玉地板上影影憧憧,六角雪花一片叠着一片,有些落在她的桌子上,泛着孤冷的光泽。
看得久了,陆离就忍不住眼花起来,恍惚间小师叔似乎朝她走了过来。他像是漠漠复雰雰,东风散玉尘,误入人间迷得她神魂颠倒。
凌琼华看着眼前精神不济的大白猫,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轻声叹道:“不知冷的吗?”
言罢,他将猫塞进了自己的道袍里,以体温暖着。
风大了些,雪花洋洋洒洒地飘在他发间,顷刻间化为晶莹的水珠。他阖上双眸,几不可闻地说道:“新雪来了。”
犹记得,在东宫书房外,有位三岁的小姑娘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问他:“太子殿下,新雪来的时候,小梨树会被冻死吗?”
那时他还只有七岁,却已然懂了许多常人不知的事情。那梨树是他用灵泉温养出来的灵物,早就脱离了肆季轮回,万物凋零新生的法则,又怎么会被一场新雪冻死?
可那时他什么也没有说,低头继续读着自己的圣贤书,在泛着墨香的白字黑字中压下心头蠢蠢欲动的异样感。
回殿中之后,陆离隐约有了意识,她从凌琼华的道袍里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了起来。
一想到她差点被冻僵在外边,要不是小师叔过来,明日早上她铁定会变成一具尸体,陆离就觉得心有余悸。
凌琼华将她放到了床边,自己则在一旁闭目打坐。
陆离碰了碰冰凉的被褥,果断又缩回了凌琼华的怀里。整座雪拥峰里,除了小师叔的怀里,其余到处都冰冷刺骨,待一会儿就冻得她瑟瑟发抖。
凌琼华已然入定,对她的动作置之不理。陆离也不介意,自顾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歪头睡了过去。
今日折腾的久了,她也确实累了,明日还要想办法回小莲花峰,此刻正是养精蓄锐的好时候。
月上柳梢头之后,雪拥峰的新雪已然为白玉宫殿添了一层白,皎洁的月光穿过窗子,落在床上,正打在陆离蜷成一团的身上。
只见一阵白雾骤起,将她整个包在了中间,什么也瞧不真切。一刻钟之后,白雾散去,露出陆离娇俏的人形,正委屈地窝在凌琼华腿上。
凌琼华眉头微皱,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琉璃般的眼珠定在怀中人儿的身上,立时连呼吸都轻了下来。
陆离似乎是觉得不舒服,睡梦里不安地动了动,将一条腿蹬直了。而后她又像是觉得冷,默默地蜷了回来。
凌琼华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扯过被褥,用真气温过之后盖在了她身上,于是她终于睡得安稳了。
殿外月色清清冷冷的,凌琼华不知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得有些涣散。
良久后,他揽着陆离一同躺在了床上,大被同眠。陆离自觉地窝进他怀里,连一颗头也缩到了被褥里。
凌琼华侧身替她挡着从殿门处吹过来的冷风,隔着被褥将她拥在怀里,忽然浅淡地笑了一下。
一晌好眠,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昨夜雪拥峰的一场新雪也停了。殿外白茫茫的一片,愈发显得冷清。
尽管前后两世总共看了三十几年的落雪,但在醒来后看到雪拥峰的银装素裹时,陆离还是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她醒的时候还是只猫,甚至不要脸地缩到了小师叔道袍里,两只后腿还蹬着人家温热的胸膛。
小师叔虽说是朵高岭之花,但对陆离这只猫还是挺好的,就算被她钻了衣服也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甚至还抱着她一同吃了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