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这才喃喃道“这诗无一华丽之词,无一难识之字,甚至无一艰涩暗藏之典故,却就这么陡然之间生出万丈豪情。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他一直喃喃念着,借着酒劲,竟似魔怔一般。最后,他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我以为这世上没有天才的。”
是的,无论屈原、曹操、陶渊明,又或者是同时代的杜甫、王维、白居易,甚至是后来的李煜、苏轼、李清照,他们都不可能比过李白,不是努力,而是天赋。这些人或许都是天才,可是和李白一比,他们的天赋就不够看了。
宋三甚至有过评价——李白,没有一首诗是不好的。
宋三忙苦笑道“不是我写的,是我当日听一个醉道士所做。为兄可写不出来这等诗句,不然如何一个文生都考了十六年?”
高义点头道“这么说来就对了。难怪这首诗虽然万丈豪情,但却有一丝孤独韵味,似乎一种曲高和寡的无奈,我初还以为是大哥大才,我等俗人不能为知音呢,却原来是一位前辈高人所做,是我错怪大哥了。”他行礼道歉,心中却暗道“难怪大哥才气不高,却能急智之下,作出比我好的诗词,只怕这诗是大哥以前自己饮酒时所作。”
“这诗叫‘月下独酌’,怎会没有孤傲之气?”宋三心中暗笑,伸手拿了笔墨纸砚来,把这首诗抄写了两份,分别给了两兄弟。只是最后的落款上写着“——无名醉道”。
高义两人把纸小心收起,心中知这诗不凡,是还没有现世之作,宋三能抄给自己两个,便是对自己的信任。
这倒是他们两个人想多了,宋三随手抄写而已,他手中这样的诗,甚至更高等级的诗词,实在太多了。
菲儿才不在乎诗不诗的,她觉得宋三有些不一样了。以前家穷,宋三很少饮酒,可她喜欢宋三此时的样子,喜欢他仰头痛饮的豪情万丈,喜欢他醉吟诗章的潇洒气度。“相公好帅呢……”她想着,一抹红晕悄悄的飞上腮边,她竟渐渐痴了。
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其实宋三相貌本来平平,比之身材挺拔的高义,也差的远了。唯一好看的,也只是那透着至诚之光的眼睛,可这个世界,几乎每个读书人的眼睛里都透着至诚之光。
三人从中午时分开始喝酒聊天,聊诗文也聊实事,不觉把光阴都聊短了。看了看太阳,已然快要落山,高义二人才起身告辞。
方才宋三已经知道,高义和自己一样,父母已经过世,家中只有他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倒是孙琦的老母还在,宋三问了孙琦住处,约定明日一起去孙琦家中拜望老母。
孙琦高义和宋三夫妻告别后,便一起并肩走在街头,一直到岔路口,两人将要分开,高义才拱手道“二哥,那页抄写诗文的纸,你却要放好了。”
孙琦笑道“还用你操心?不过,这诗我看就是大哥写的。”
高义笑道“那是自然,若非如此,岂会有落纸成香的异象?”
原来宋三誊写的时候,二人便闻到了天赐墨香的气味,只是不好当面说破罢了。高义那张纸倒是普通的誊抄,孙琦那张纸却是最先写出来的,墨香奇浓,比之宋三之前引动墨香的那首《丁酉之秋》要高数倍。
宋三把这张先写的给孙琦,高义也知道他的用意,怕是因为孙琦愚钝,赠他这纸放在书房,日后好处也大一些。要知道墨香对于平日读书,是有莫大作用的。
高义并不妒忌,一来也和宋三一样,希望这位二哥多多上进,二来他本就是天才,家中已经有了两篇引动墨香的诗文在了。
两人拱手拜别,各自朝着自己家走去。
宋三和菲儿一起收了桌子,至于洗碗的工作,他是不做的,一来他也不怎么会这些家务琐事,二来菲儿是绝不肯他来做的。
菲儿收拾完一切,走进屋来,宋三已经捧着一本叫《治国本论》的书在看。这《治国本论》前世没有,是本朝那位八王所写,书中讲述了历代君王的治国理念,也有古今贤臣治理民生的论述,最后还结合本朝实际情况,提出了从小吏到君王,各个级别应有的行政之道。
虽是一本讲做官、讲治国的书籍,却分毫不提勾心斗角的钻营之道,算是一本不错的书籍。这些日子宋三也一直再看,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菲儿不敢打扰,一个人坐在一边缝缝补补,也不出声。
宋三却放下了书本,拿出一个钱袋放在菲儿面前道“这是为夫这月的补助,你收好了。还了钱、打了酒,还有八两多,也够我们花销了。日后这缝补的事情,娘子却也不用再做了,只是手里的这批活还是要做完的,既然答应了人家,不好失信于人。”
菲儿接过钱袋,满脸欢喜道“有了这钱,日子就好过了。”说着跑去一边墙角的米缸旁,将钱袋埋进米缸之中,才道“只是我平日也没有事情做,这缝缝补补习惯了的,消磨时间也好。”
宋三笑道“娘子若平日无聊,不如读些书解闷儿。”
“我?”菲儿讶然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读什么书呢?”
宋三笑道“怎的不能读了?娘子也是识字的,日后说不定还能成大儒呢。那蔡文姬、武皇帝,不都是女儿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