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一挥手,后面跟着的内监婢女鱼贯而入,有栉巾她们张罗,也不用楚长欢费心,可她一门心思扑在那盆红菊上,还不忘对着掬水吆喝:“掬水,把那盆海棠红菊放到最中间!”
楚君衡笑得忍俊不禁,他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像往常那般拍了拍她的头。
“不要摸我的头!说过多少遍,会长不高的!”
她侧身躲开,捂着自己的脑袋,下意识开口。
却又在看到他的脸时,蓦地怔住。
……
她好像又闻到了那夜的血腥味。
「欢儿,为什么?」
他苍白着脸,抖着唇,用尽他最后的力气紧攥着她的肩膀,艰难开口。
他到死,都没有得到她的回答。
……
“还想长高呢?”楚君衡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他淡笑着,眼睛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欢儿还想长多高?小心把房顶戳出一个洞。”
说着,他还在头顶比划了一下,笑得更欢了。
菊花安置好了,宫人们回来复命,楚君衡清了清嗓子,又重新拿起了他王爷的仪态。
“这些贡菊,如果觉得一个人赏有些孤单,不妨办一场赏菊宴?”
“我会考虑。”楚长欢还有些出神,就随口敷衍了一下他,楚君衡并没有瞧出什么端倪,他只是点了点头,就带着一众人走了。
直到背影消失在拐角,楚长欢这才挪开目光。
这样的楚君衡,真的会成为那个杀兄弑父的疯子吗?
如果说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疯子,楚长欢是绝对不信的,毕竟,她认识楚君衡可不是一天两天,自她记事起,楚君衡就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会在她喝过很苦的药后递给她各种各样的蜜饯,会在她孤单的时候给她讲话本游记逗她开心,会在她被欺负了的时候帮她出头,会在所有人都觉得她命不久矣时,拉着她的手,十分笃定地告诉她:
“你不会死。”
“有三哥在,欢儿一定不会死。”
他一直都是她人生中最明媚的光,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亲手绞灭这束光。
……
他是个君子。
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觉得,世人都是这样评价他的。
她不信,一个十足十的君子,会不明不白地在山河破碎的那个瞬间突然烂掉。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一定是遇见了什么居心叵测的人。
……
灯火摇曳中,楚长欢坐在铜镜前,她手指间飞快地转着一枚飞羽簪,怔愣地出神。
会是谁呢?
江天杪?还是贤王妃?
门外,显出栉巾的身影:“殿下,您睡了吗?”
楚长欢停了手上的动作:“还没,有事?”
“钰美人递了拜帖,她说……”隔着门,栉巾顿了顿,接着说道,“她说想赏花。”
“赏花?”楚长欢看了眼手边的更漏,奇道,“现在?”
“是。”栉巾点头,“奴婢也觉得不妥,那不如先回绝了她吧。”
楚长欢的眼睛里逐渐染上一丝瑰丽的笑意,她打开门,叫住了栉巾:“不,把她请进来吧,我正好也想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