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望山。

今日山中天地隐有恐怖的气息蔓延。

蓝裙小姑娘扯了扯张浩平的衣袖，怯生生问道：“宗主师伯，大师兄不会有事吧？”

凝视着陆正青的张浩平嗯了一声，表情略显严肃。

小姑娘皱了皱眉，有些担忧，最后告诉自己大师兄好人自有好福，又不安地默默祈祷。

李清风悄然出现，揉揉小姑娘的脑袋，轻声道：“你大师兄要突破七境了，正在神魂问心，放心吧，没大事。”

结果李清风刚说完这句话，远处盘坐在地的陆正青便是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脸色骤然苍白。

小姑娘整个人顿时呆住，紧接着眼眶开始湿润起来，哽咽道：“臭师父，你骗人……”

小姑娘泪水止不住，又怕大声哭泣影响到自家师兄，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地低声抽泣起来，伤心极了。

李清风和张浩平相视一眼，神念传音道：“师兄，我看正青平日道心坚定，理应破境顺利才对，怎会如此？”

张浩平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将小姑娘揽到身边，擦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小海灵不要哭，有师伯在，你大师兄不会有事的，你大师兄醒来要是看到你跟个大花猫一样，可是要笑话你的。”

小姑娘抬起头来，眼眶红红，小脸上还有大颗珍珠般的泪珠止不住滑落，声音发颤，“师伯你不能骗人……”

张浩平微微一笑，“师伯何时骗过小海灵？”

小姑娘歪歪头，似在回忆师伯有没有骗过自己，很快泪水缓缓止住，在她印象之中，宗主师伯一向说到做到。

所以小姑娘的担忧少了大半。

有些人充满欢乐和阳光，成日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可遇到伤心事，却比其他人敏感得多。

小姑娘便是如此。

张浩平将小姑娘交给李清风照看，缓缓走到陆正青几丈之外，脸色变幻不定，可以看出，情况并没有他口中说得那么轻松。

小姑娘没有再哭泣，只是抱住李清风的胳膊，鼻音浓重地呢喃着些祝福，又像是种讨价还价，祈求贼老天保佑她的大师兄。

镜中花，水中月。

陆正青在问心，亦在重临磨难。

在没来到剑宗以前，他时常会梦到白发邪修上门掳人，父母保护自己而身死在眼前的场景，而这全因自己展露出的那点修行天赋，很多个夜晚他都是整宿整宿不敢睡觉。

在那间阴暗潮湿的炼丹房，自己和一众孩童，更是被邪修视作修为更上一层楼的“宝丹”，受尽折磨，逼着他们自相残杀，只为催生出一枚举世罕见的“宝丹”。

若不是张浩平的出现，只怕他陆正青早成了四处飘荡的野鬼孤魂，本以为自己亲手杀了邪修，又走过了云烟画卷，一切无碍。

可问心来临，陆正青方知自己只是蒙骗了云烟画卷，伤疤会愈合但不会消失，自己原来从未释怀，只是不再回忆罢了。

此刻的陆正青困于这段潜藏的记忆之中，为自己害死父母而悲痛，为自己杀害同族而自责，为自己安心修炼而羞愧。

“我这样的人凭什么活着……”陆正青喃喃自语，两行清泪自紧闭的眼眸中流淌而出。

陆正青手上出现一柄匕首，竟是缓缓朝自己的脖颈处抹去。

张浩平双目一凝，叹息一声，做好出手的准备，打算终止弟子的问心，此后虽破境无望，但终归能留下一条性命。

就在这时，周海灵突然想起一事，犹豫了许久，仍是觉得应该试试，怯生生地走到张浩平身旁，小声开口说了些什么。

张浩平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周海灵吸了吸鼻子，唱起了歌谣。

小姑娘的歌声，好似送来缕缕清香，又仿佛阵阵青烟，悄无声息地荡入每个人的心中，亦荡如那间阴暗潮湿的炼丹房。

黑暗之中，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陆正青整个人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害怕不安，自责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