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人形体转过身来，面上已经没有那如黑色蚯蚓一般的能量纹路，又回复到了克罗德一开始时看到的样子——干净，整洁，还有着一股新生儿面对世界的稚气与纯真，看上去除了面相有些凶恶外没啥好挑剔的。

“克罗德大人，我为之前的行为道歉，我不该与您敌对。您能否网开一面，不计前嫌，重新选择我呢？”说着，人形体还撩了撩耳边长发，挺了挺胸脯，露出一副羞涩模样，有意无意地想要散发自己的魅力，诱惑克罗德。

好吧，就这话语，就这些动作，和纯真相去甚远。

克罗看着，嘴角微翘，摇了摇头，开口道：“如果我选择让你恢复，你会怎么做？”

人形体听到男孩这么说，还以为自己的诱惑起了效果，急忙答道：“我会把那个丑东西给吸收了，然后...然后变成大人您喜欢的模样。”

“还有呢？”克罗德语气平淡，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

“我还可以飞。大人可以骑在我的背上，我会带着大人飞遍整个落日之森，大人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人形体更进一步地谄媚说着，还想着展示她背后的翅膀。

只可惜她现在是意识体，先前利用灵魂力量凝聚变化而成的翅膀在这里并不存在，所以她只能有些滑稽地耸动几下空无一物的肩膀。

“然后呢？”克罗德还是没什么表示，继续追问道。

发觉自己的表现似乎没有“投其所好”，人形体面上有些急切，急忙转动脑筋，下一秒，露出恍然之色。

“只要您选择了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接替那个树人，成为落日之森的掌管者。那个老家伙是不是和您的母亲起过冲突，到时候我就罚他去森林深处去浇花、去种树、去照顾野兽，让他永远不会有机会再出现在您的面前碍眼。”

“原本您父亲领地上的税金不是需要留出一部分来用于保证森林的存续嘛，只要您点头，以后这税金我可以直接就转交给您，森林照样没事。这都是那老家伙编出来的借口。”

“而且我还可以定时定量地给您提供野兽、魔兽，或是进入森林伐木打猎的那些血族，给您提供一个长期有效而且隐蔽的灵魂力量来源。”

“只要您愿意重新选择我，刚才的那些话我都会说到做到！”人形体说到最后，已经是语带哀求，有些悲戚地低头跪在了地上。

克罗德没有回答。

良久，人形体抬头望去，却是在克罗德的眼神中看到了失望与惋惜。

“您...”人形体有些错愕，刚想继续“表忠心”“发宏愿”，却是被克罗德制止了。

克罗德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和她对视着，却没有那种得意猖狂落井下石的意味。

过了一会，男孩走到她身侧，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开口道：“作为旁人来说，你的性格太差劲了。”

对于克罗德的直言不讳，人形体有些不知所措。

在克罗德看来，人形体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态度，放在大人身上没什么，自大自傲的人哪里没有，但是放在一个新生生命身上，那就很成问题了。

占上风时，得意忘形，忘乎所以；处下风时，低声下气，卖父求荣。

（把伊其萨尔视作其父亲并无不妥）

这些所作所为发生在一个诞生不到三天的“婴儿”身上，那么只要是正常的生灵，应该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婴儿”。

克罗德继续说道：“如果说，崔斯蒂...兽魂核心的狂躁、好斗是源于她诞生自众多兽魂碎片，那么你呢？”

“在我看来，你这外部人格，就像是一台过滤器。只不过，是把那些纯粹自我的部分过滤留了下来。”

“那些东西孰好孰坏，很难定义。但是放在一个刚诞生不久的‘婴儿’身上，并且只有那些东西，显然只剩下坏处，没有好处。用我以前的家乡话来形容，就是‘学坏一出溜’。”

克罗德带着惋惜的语气说道。

从之前交手的情况看，这个“自我”意识学习东西非常快，对于战斗的经验教训也很会学习模仿和拓展，称得上是个天才。

可就像前面提到的，作为一个“婴儿”来说，“敏而好学”并不重要，培养她的习惯和品性才是重中之重。可惜人形体并没什么培养的余地，已经定型了。

“那我改掉，重新来行吗？”人形体转过头，用希翼的眼神看向克罗德。

“呵呵，扪心自问，你改得掉吗？你愿意改吗？”克罗德玩味地问道。

“自我”这一张白纸，已经彻底地染上了一种颜色，现在想在这一基础上把原本的颜色改掉，涂上新的颜色，并且还得让纸张上的色彩看起来顺眼舒服，谈何容易？

人形体沉默了片刻，求饶屈服的脸色敛去，重又浮现出疯狂残忍的神色。

对了，应该说是疯狂的自我。

看着“熟悉”的样子又回来了的人形体，克罗德毫不意外地微微点头：“这样你感觉更舒服更自在，不是吗？”

白发女性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身体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如利刃般的眼神射向克罗德：“你就不怕，我在这里把你的意识给碾碎湮灭？”

知道克罗德并不会选择自己的的人形体，重新变回原样，对于克罗德的态度也不再假模假样的恭敬。

“如果你能够做到，那恐怕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顺带说一句，我对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仅仅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克罗德耸了耸肩，不在乎地说道。

“即使我拿剑削你的手？”人形体虚着眼呛声道。

“咳咳...”克罗德假意咳嗽了几声，“小孩子别乱说话，容易挨揍。”

白发女性倒是没有被同是小孩的克罗德这样的话惹恼，她有些出神地看着男孩仍旧没怎么治疗的断臂，突然问道：

“是谁让你进来的？”

这突然岔开的话题，让克罗德有些诧异，不过他仍旧如实答道：“伊其萨尔大人拜托我帮你治疗，我答应了，所以就来了。”

“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人形体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