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像山间的一只鸟,蹦着蹦着要飞了。
至于什么红萝卜白萝卜的,那都是要吃下去的东西,有什么好在意的。
父亲不爱,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她如今又来难过些什么?
不来就不来,他来了,她还嫌他丢人呢。
傅春深从这跳索中找到了乐趣,她喜爱这种腾飞的感觉——她不再是平州那个屈居府里最潮湿的院落受人冷眼的傅家女儿,而即将是武安侯府二房独子的正妻。
她已经从平州离去,和那些人再无关系。
往后只有他们找她攀亲戚的时候,她可不会有求于他们。
傅春深跳到了天黑,跳索跳了一身汗,然后让采舟找人给大太太和二太太都递个口信,就按信上原模原样地说。
大太太和二太太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大太太又送来两个丫头,说好照顾她;二太太亲自来了一趟,说想看看她近日过得如何。
二太太之前满头霜发懒得打理,但喜气将要临门,现下每日都叫人好好梳发,用了一点松烟刨花水,打理着发丝,瞧着便精神了许多。
“在这里可还住得惯?”二太太受了傅春深见的一礼,牵着她到榻上坐下。
傅春深微微点点头。
“近日我胃口不佳,岚哥儿便替我找了几个新厨子做菜,有一位做得特别好,我一问,竟然是平州来的厨子。”
二太太叫湘语让人将食盒端上来,“今日来我就是特地来给你添几道菜。”
这黄花梨木食盒也有一臂长,不知里头盛着的有多少道菜,傅春深被二太太的隆重惊到。
“这也到饭点了,傅丫头不介意我这老东西和你一起用饭吧?”
“叔祖母就是爱说笑。”傅春深牵住二太太的手,做小女儿撒娇状。
此刻的傅春深倒不是装模作样,二太太这一份安慰她的心,她又不是傻子,岂有不接受之理?
食盒是保温的,将厨房新出锅的菜和这些菜放到一起,竟分不出哪个是才做的。
杏酩豆腐、红油猪蹄、六一丝、绍酒闷笋、干烧明虾、豆泥蒸饺、杏酱香豕头、酒骨糟、鸳鸯炙……这一盘盘的摆上来,跟摆大宴一样。
傅春深不禁笑道:“叔祖母,您这要与我做寿呢!”
“与你做寿还不喜欢?”二太太也被傅春深的话逗笑。
她叫人将食盒最底下那层冰过的雪泡缩皮饮拿出来,“如今天未热,本来这冰饮是不想与你带来的,但我听那厨子说,平州的孩子无论什么时节都喜欢喝上一口雪泡缩皮饮,想来你也是想念。所以你少喝些,全当尝个新鲜的。”
傅春深想说这雪泡缩皮饮许是那厨子家里的特色,她可没听过冬日还要喝这冷饮的。
不过许久未尝到,傅春深也是怀念。
于是倒了一杯,果然是清新爽口,只是冷到了她的牙齿。
屋里头只有她们两个主子,就算傅春深敞开了肚皮吃,也吃不了多少,吃不完和没动过的,全都赏给了下头的人。
用完饭后,傅春深和罗二太太在里间说话。
她低着头对二太太说道:“今日多谢叔祖母,您为着我操了那么多心,春深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
罗二太太摇了摇头:“这又如何谈得上报答去了?你又与我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的,我不过给你送几道菜罢了。”
傅春深不言语。
罗二太太继续说道:“你父亲他是个糊涂人,你也不要太过惦记他,这一天天过去,日子也快到了,你只需要收好心安心待嫁便是。”
傅春深攥紧手头的帕子,笑道:“爹爹一向如此,我也习惯了。”
罗二太太拍了拍傅春深的背。
傅春深也忍不住问道:“叔祖母,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呢?”
傅春深也没搞懂,难道就因为她要嫁给罗寄岚了,罗二太太爱屋及乌吗?
让她住进宅子,又专程替她找来平州的厨子以解思乡之情……罗二太太像是极为喜欢她,可傅春深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讨了二太太喜欢。
被傅春深这么一问,罗二太太也惊到了,她满脸疑惑道:“我一个长辈疼你个小辈,哪里还需要理由呢?”
傅春深恍然道:原来长辈疼小辈是不需要理由的。
就像父母爱孩子,又有什么理由呢。
可她太久没尝过疼爱的滋味,将其忘了,还想问个所以然来。
傅春深高高兴兴地将罗二太太送走,二太太看她有了笑容,以为她是好了,安心地离去。
但送走二太太后,傅春深才回了屋子,切切实实地又哭了一场,将心头的苦和恨全都哭出来。
之前她开解自己的话,还是不抵用——因为父亲不爱她,也是没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