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钲昨晚睡在办公室里,刚躺下没多久接到周童的电话,他说,周一清不见了。
傅钲暗骂一声,立即吩咐人去找,自己也开车出门。
他心里知道,那东西盯上她,他们想护住她,有点困难,只是想能拖一时是一时,争取早日破案。
可这么多人也看不住,他心里还是涌出无力感,都说人定胜天,可肉体凡胎的他拿什么和魑魅魍魉斗?
天道让他和阿玉相逢,原本还给他开了个外挂,他却摒弃一切,赤手空拳上阵,胜算能有多少?
责任越大,能力越强,他被选中,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他明白得太晚了。
是的,他后悔了。
傅钲没往周一清家走,那边人已经够了。
他想,如果那东西真抓了她,肯定会带去屠宰场。
半路的时候接到周童电话,他开着蓝牙,语气焦灼:“说。”
周童:“钲哥,周一清找到了。”
“嗯?”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又急声追问:“人怎样?”
“一点事也没有,周一清听说你受伤了,骗过我和张桃,偷偷出门想去找你,半道上被追回来了。”
傅钲气不打一处来,吼道:“让她滚过来接电话!”
那边顿了下,周童的声音再次传来,“她说她不敢接。”
“你——”傅钲刚说一个字,前方道路不知怎的,突然窜出一道白色的人影,傅钲心下一惊,方向盘往侧边一打,车子险险避开,急急停在路边。
还没松口气,迎面一道强烈的灯光刺来,他下意识闭上眼,只听“嘭——”的一声,车子剧烈一震,方向失控,撞向路边的绿化带,身子往前冲,又被安全带狠狠勒住,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了一样,胸膛热流上涌,口里和鼻腔喷出温热的血液,头上流下的液体也瞬间迷蒙了双眼。
“钲哥?钲哥?喂,喂——”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到引擎盖上蹲着一个像人一样的物体,舌头拖得老长,正咧嘴朝他笑……
“不去看看他吗?”
叶凝玉沉默着,手中的茶盏已经凉透。她把杯子轻轻放到桌上,起身握着盲杖往外走。
丝丝见状,急忙跟在身后,掏出手机喋喋不休的说道:“木十九过来太慢了,我先用手机叫辆车,这样说不定还能快点。”
叶凝玉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口气淡得仿佛幽潭,“不用,我不去。”说着,转身进了楼下的房间。
丝丝错愕在原地,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握着手机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突然觉得,这次回来,叶儿姐身上少了人情味,像把自己困在一个笼子里,拒绝任何人的接近。
手机“叮——”的一声进来一条信息,羊羊羊在那边催:【还有多久到?钲哥还没出手术室呢,你们倒是快点来啊!】
丝丝不知道怎么回,想了想,干脆把人拉进黑名单,她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做他们爱情路上的调和剂,也是很累的。
叶凝玉推门而入,有几口棺材新刷了漆,屋内弥漫着浓郁的油漆味,四下成列着大大小小的棺材和骨灰盒,还有一股木料的味道,交杂在一起,不好闻。
她蹙起眉,抬手掩在鼻下,可那味道无孔不入,直钻进体内,这一瞬她忽然觉得烦透了。
屏风里传来咚咚咚的声响,那缕妖气在骨灰盒里横冲直闯,从案几上掉下来,一蹦一蹦的在地上反复跳动。
叶凝玉开了天眼走过去,骨灰盒正好落在脚上,“咚”的一声,应该是疼的。
她弯腰抱起盒子,揭开上面的符纸,刚掀开盖子,妖气便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
叶凝玉手指成爪,一把将妖气掐住,妖气迅速缠绕上手臂,紧紧勒住她。
她横了一眼,手臂忽然泛出一阵红光,妖气像是被烫到一样,急忙松开她的手臂,老老实实的悬在半空。
叶凝玉冷笑一声:“欺软怕硬,你也知道柿子专挑软的捏?”
那妖气听到这话,抖了一下,一缕气息像是变成一条尾巴,攀上手背,轻轻触摸着,像是在讨好。
叶凝玉没说话,径直走到七星棺前,从棺盖的七星位置抠下一颗星星,举到眼前看了又看,语气带着惋惜,“倒是可惜了。”说着,将星星摁进黑气里。
一瞬间,一圈符文凭空显现,变成带刃的铁索紧紧绞着妖气,妖气上下挣扎,又挣扎不开,一怒之下竟是掀起一阵妖风,外面的棺木被吹得咣当咣当,长裙猎猎,她独立于风中,青丝之下是一双冷漠的眸。
“破!”伴随着话语,妖气豁然在指间消散,那颗星星坠落而下,还没到地面便像水汽一样慢慢消失。
叶凝玉踉跄两步,伸手撑在棺木上。
七星棺失了一星,七星阵已破,金色的棺木像是褪了颜色,光芒不在。
这棺木跟了她几千年,出处她早就不记得了,但它凝聚了天地间精华,是她自成一方的天地,也是她的庇护所。
如今失了大半威力,功效大不如前。
叶凝玉调息一阵,把棺盖合上,依着棺身盘腿而坐,心里有点空,更多的是茫然,舍了安身之本,为什么心里不觉得难过?
她坐了好久,索性把脑海里那些让她不悦的情绪清空,闭眼进入冥想。
此时,她脑海里忽然又像破开一道口子,一道熟悉又久远的声音轻声低喃:“师傅——”
傅钲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撞他的是一辆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未仔细观察路况,迎面撞上停在路边的他。
还好命大,五脏六腑没破裂,左手骨折,脑震荡。
他在床上躺了两天才醒。
刚醒来,便听到身侧传来呜呜呜的哭声,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病房里异常清晰。
他还伤了脖颈,转头有点费力,好不容易慢慢转过去,便看到一人低着头,正暗暗垂落。
那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样,霹雳吧啦往下掉,他不知道一个人竟然有那么多眼泪,像水龙头一样。
正好羊羊羊推门进来,他问:“这水龙头谁?”
羊羊羊愣了下,看他醒来,跳得老高,张口就喊:“医生,快来人啊!医生!”还喊破音了。
这一嗓子震得傅钲头疼,门外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一大堆白大褂从门外蜂拥而来,见他醒来,皆愣了愣,才手忙脚乱的检查。
检查完毕,临走时其中一位医生看着羊羊羊批评他,“你喊那么大声干嘛,我们还以为——”
这话没说完,大家都明白,羊羊羊那一嗓让他们以为人没了呢,要真是这样,那就有点操蛋,之前都和家属说没有性命之忧,转头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别说饭碗了,这医院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羊羊羊也挺难为情,不过好在傅钲醒了。
余女士把医生送到门外,还有点不放心,跟在后面去了医生办公室。
傅首长昨晚守了半夜,一大早就先回去了,门外倒是留了两个警卫员。
羊羊羊把一旁的“水龙头”挤开,坐在凳子上,喋喋不休的和他讲这几日发生的事。
傅钲脑子还有点乱,身子也虚,听了几句又有了困意。
“羊羊羊,傅钲哥困了,你别说了。”
哦,那水龙头原来是周一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