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该换喜服了。”身后的秋橘捧着桂嬷嬷熬了好几个通宵,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嫁衣小跑过来。
这件嫁衣的料子虽不是最好的,但针线图样却丝毫不输许素素那件。
一朵接一朵的牡丹花绽放在大红喜服上,如锦上添花,鹏程万里。无论是花样还是绣活都比寻常嫁衣别致又新颖。
整个汴都找不出第二件。
许高远给不了她的,桂嬷嬷尽自己的能力给她。
许知意接过秋橘递来的嫁衣,一件接一件穿上。
秋橘蹲下捋了捋衣角,不禁感叹:“嬷嬷手艺真好,小姐今日美若天仙。”
许知意刚想回话,便被一阵粗砺的声音打断。
“二小姐,老爷和大娘子特意命老身前来送首饰。”
许知意循声看去,只见张嬷嬷趾高气扬地走进来,身后紧跟着的几个婢女径直走到桌前,放下手里捧着的首饰后退回原地等候。
许知意走近瞅了两眼亮闪闪的首饰。
白玉珍珠耳环、牡丹金步摇、梅花琉璃钗、白玉海棠簪……竟都是王玉琴和许素素的旧物。
以往许高远和王玉琴从未送过她一件首饰。今日却急匆匆地送来,想必是怕她太过素净丢了许府的面子。
只是今日女儿出嫁,送的竟是旁人用旧了的东西,怎能不让人心寒?
况且坊间早有传言她唆使下人偷盗府里钱财变卖,如果身上全都干干净净的又如何能证明?
许高远和王玉琴真是打的一手好算计。
思及此,许知意语气寡淡:“有劳嬷嬷送回去,我不需要。”
张嬷嬷愣了一下,瞅了两眼许知意的发髻,轻蔑地道:“一段时日未见,二小姐的脾气见长了。这样的好东西可不多得,还是赶紧簪上。素面朝天,清汤寡水的,传出去还以为老爷和大娘子苛待了你。或者干脆多戴几支,别让苏小侯爷看笑话。到时候失了宠,还得回府讨人嫌。”
张嬷嬷一番话尖酸又刻薄,秋橘越听越不悦,连忙挡在许知意前面:“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姐好歹是小姐,岂是你能置喙的?当心老爷和大娘子责罚。”
张嬷嬷连忙遣走身后的婢子:“左右不过是要出阁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还是不受宠的。我有什么好怕的?二小姐就该庆幸今日老爷和大娘子眷顾,送来这么多首饰,让你体体面面地出门。”
许知意越过秋橘,站定在张嬷嬷面前,冷道:“怎么近日不见冬梅?是去哪了?”
张嬷嬷目光扫向许知意,见许知意正直挺挺地看着自己,目光锐利又不藏锋芒。再细听这番话,胆颤心惊。
“冬梅的娘生了场大病,无人照顾。大娘子可怜她,放她回去了。”
许知意笑了笑,又往前走了一步:“是这样吗?总该不会是胡言乱语被父亲乱棍打死了吧?张嬷嬷你觉得呢?”
张嬷嬷被许知意步步紧逼,迫不得已后退了几步,心中掠过阵阵寒意。
“老身怎会知道……老身还有要事,先告退了。”
一阵凌乱且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小,直至听不到。
“把这首饰扔了。”许知意睨了一眼首饰,心中有了计较,“不,还是把它收好,寻个日子拿去典当了。”
到了苏府,少不得要打点的。既然如此,扔了怪可惜,还不如换点银钱实在。
秋橘点头,把桌面的首饰取出来,包成一团。待忙活完又看向许知意,若有所思。
许知意有所察觉,轻笑了一声,坐到梳妆台前:“戴我平日里常戴的那几朵火红绢花。刚好衬这身衣裳。”
“可是小姐,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这样会不会太过于素净。到了苏府,可是会让人看笑话的。”秋橘眉头微蹙。
“若我满头金钗,岂不是坐实了谣言。况且我也没别的首饰了。”许知意把手上的绢花递到秋橘面前,笑着道,“赶紧簪上吧。”
秋橘抿着嘴,似是有几分不情愿,但手上的动作却是有条不紊。
一片乌黑中仅点缀着两点红,秋橘看着都心疼不已。
许知意透过铜镜对上秋橘黯然的目光,旋即眉眼弯弯:“好看吗?”
秋橘被这突兀的笑声打断了愁思,立马收起了不开心,笑嘻嘻地回应:“好看!”只是脸颊不经意间流露了几滴晶莹的泪花。
正值晌午,暖黄懒洋洋地顺着敞开的大门和窗户爬了进来,细小的莹尘在半空中飘荡飞舞。
庭院里几株尚未长出新芽的枯树光秃秃地挺立在寒冬里。偶有北风吹过,凛冽荒凉,撞响了几分孤寂与落寞。
桂嬷嬷忙完府里的事,眼看时辰快要到了,急匆匆地赶回汀兰院。
“小姐,吉时快到了。”
许知意远远就听到桂嬷嬷的声音,转头看向秋橘:“上口脂吧。”
片刻后,黛眉轻染,朱唇红润,肤如凝脂,貌若谪仙,宛如画中仙。
额间精致艳丽的牡丹花钿宛如点睛之笔,将许知意的肤色映得白里透红,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眼睛干净又明亮。
鬓间簪着的两朵红色绢花恰到好处地修饰了惊艳的面容。手腕处一只白玉手镯微微泛着晶莹的光泽,更添一份素净与温润。
似花开时节动京城的牡丹,绝世无双;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素净清雅;似我花开后百花杀的菊,明艳灼人。
今日的她,惊艳到窒息。诚如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