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素素大婚后,府里便忙着许知意的婚事。
可喜庆的日子没过几天,便传来令人欷歔的消息。
是日,阴雨霏霏,寒风凛冽。
天边的新阳被厚重的乌云笼罩,一片暗沉,漫无边际。
就连阴沉天色都挡不住市井之人对八卦的好奇心。汴都时下最繁荣兴旺的长安街市万人空巷。沿街商铺林立,各处门面不尽相同,有茶肆、书斋、成衣铺、胭脂水粉铺、酒楼饭馆……还有各种走街串巷叫卖的小摊,好不热闹。
绿茗茶肆。
一间二层楼的铺子,坐北朝南,毗邻长安街大道,门口大敞。
时有客官出入,一时人潮涌涌,声音嘈杂,一片哗然。
厅堂内明亮宽敞,座无虚席。大多数木桌上都摆着一两盘糕点,放着几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茶汤清澈,香味十足。
小二端着茶水糕点不断穿梭其间,大声吆喝着。
“———客官,可要再来一壶热茶?”
“———聊得真正兴头上,怎能少了茶水,赶紧再上一壶。”
“———新出的糕点要尝尝,别处可吃不到这美味。客官可不能错过。”
“———店小二,赶紧再给我添壶茶,顺便再上一份茶点。”
“———好咧,十二桌再来一份绿茶酥。”
如今汴都似乎每一个犄角旮旯都流传着许家二小姐的流言蜚语。
其中当属茶肆最为热闹。
坐在二楼东边角落穿着深蓝色衣裳的男人鄙夷道:“许家二小姐据说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恐怕连基本的女诫都背不下来,不然为何处处惹事生非?”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棕色衣裳的男人接过话茬:“前段时间不是疯传她勾搭陆家四公子吗?想来这位公子也是可怜,莫名其妙被缠上,怎么都摆脱不了这污名。”
隔壁桌一年轻人听到好奇地插了一嘴,“我怎么听说她要嫁给苏小侯爷了?小侯爷和她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两人在一起算了,就别祸害他人了。”
“苏小侯爷也不是什么好人。”
“许府的另外两个女儿还真是可怜,攀上这样的姐妹,名声活活给连累了。”
“我曾在花灯会上见过许二小姐一面。出门都带着帷帽,想必是面容丑陋不敢见人。”隔壁桌的粉衣女子不屑地啐了一口。
一时间整个茶肆议论纷纷,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你一言我一语地有来有回,聊得热火朝天。
就连店小二也跑得极为殷勤。这几天赚的茶水费可比往日一两月赚的都要多。两边的唇角笑得都快咧到耳朵了。
天色似乎越来越暗沉,一场夹带寒意的大雨即将来临……
可是茶肆众人依旧乐在其中,完全没顾及。
“她从小就没了亲娘,倒是府里的大娘子一把屎一把尿地将她养大。结果却养了这么一个白眼娘。亏得她父亲母亲对她那么好。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她从不敬父母。”
“我还听说她经常苛待下人。有一次丫鬟给她倒的洗脚水凉了一点,她居然直接把盆掀了,浇了那丫鬟一头。那时可是冬天,可怜那丫鬟平白无故生了一场风寒,命都险些折了。”
“心肠真歹毒,怪不得陆四公子宁愿娶三小姐都不肯娶她。”
“她爹娘才惨,为了把她许配给苏小侯爷,私下里倒贴了不少银钱。”
“这种女子,送上门来我都不敢要。”
“谁让她早早就没有了亲娘,活该这样。”
“她还唆使院里的仆人偷家里值钱的东西去变卖。”
“你以为她为什么能嫁入侯府?我听说是她勾引陆四公子不成,就勾搭上了苏小侯爷。”
“苏小侯爷本就风流成性,一时受不住诱惑也正常。”
“只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他当真敢娶?”
“……”
狂风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肆意暴卷,成片的黑云笼罩在上空,沉沉地铺盖下来。霎那间树木摇晃,飞沙走石,洪波涌起。
宛如泄洪般的雨水从天而降,瞬时溅起了一地的泥花。
偶有手擎纸伞之人匆匆掠过,留下满地的泥泞与狼藉。
坊间一言一行,皆是痛斥许知意的,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她是否清白。
不到几天,这些流言蜚语便越传越夸张。
浴雪院书房。
苏珩正在和高飞下着围棋,眼看就要把黑子吃掉。张敬却忘了敲门,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把一盘棋生生搅浑了。
“侯爷,属下有要事禀告。”张敬恼羞成怒,就连声音也比往日高亢。
“说。”苏珩收拾着桌上的棋子,并未抬头看他。
棋局虽然乱了,但是黑棋白棋依旧泾渭分明。
张敬咬牙切齿道:“属下早就跟侯爷说过许知意不是什么好人,果不其然。”
苏珩手中捏着正要收拾的白棋,抬头看向张敬,疑惑地问:“她又闹出了什么动静?”
明明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按理说许知意出嫁前应该规规矩矩行事才是,怎会又闹事?这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张敬压了一下心里头的怒火,慢慢说:“外面的人都在传这女人不敬父母,苛待下人,水性杨花,心肠歹毒……诸如此类的污言秽语实在是比比皆是,属下也不好意思再当着侯爷的面说下去了。”
一旁的高飞思索了一会,茫然地问:“你会不会听错了?确定都在说许二小姐?会不会太夸张了?除非许二小姐人品有问题,不然断不会这样。怕不是得罪人了?”
最近他都在忙着侯爷的婚事,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关注这些市井流言,因此很多事情也是一知半解。
张敬没好气地回:“你不相信我,你自己出去听听。这女的名声坏就算了,现在还把侯爷的名声也搞臭了,真是妖女。”
由于说得太急,猝不及防被口水呛了一下,张敬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你知不知道现在他们传侯爷传得有多夸张。他们说侯爷风流成性,抵不住诱惑。还说侯爷与这妖女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简直是放狗屁!”
此话一落,苏珩一双桃花眼仿佛攀上了点笑意。他的名声本来就已经够臭了,再玷污也玷污不到哪里去,别把锅赖别人头上。
不过三书六聘,三媒六礼只差最后一个成亲环节了。这节骨眼闹出这档子事,他也摸不准是何用意。
况且脏水只往许知意身上泼,该不会是不想嫁给他。弄这么一出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又或者像高飞说的,得罪人了?
苏珩眉头微蹙:“许府还真是有趣得很。”
张敬问:“既然如此,侯爷还要娶吗?”
高飞慌了一瞬,这话题可别再让他听了。
侯爷就是一个甩手掌柜,吩咐了手头上的事后基本就没再过问,就只有他和秦嬷嬷两个人忙活,可真累得够呛。
这几天为了婚事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现在若说不用操办了,他真的能一头撞墙上去。到时候还得麻烦张敬好生照料。所以说,这小子到底在瞎激动什么?
于是推搡了一下张敬:“怎么不娶,侯爷的银钱难道白花的吗?给我们娶个夫人回来多好。再说侯府除了秦嬷嬷,一个女的都没有,怪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