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星坐在车里,看着宋学文和李沅沅走出酒店大门,站在一辆黑色奔驰轿车旁说话。
俩人似乎很熟,四目相对地站在那儿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李沅沅笑得很开心,宋学文也是。说了约莫了十来分钟,宋学文便拉开奔驰车后座,像是要邀李沅沅上车,但李沅沅没答应,推辞之后,便跟他挥了挥手,小跑着离开酒店大门。
徐子星看到宋学文站在奔驰车边,望着李沅沅的身影,久久没有移开目光。
“叩叩,”有人敲车窗。
徐子星回神,看向车外,见是李沅沅,赶紧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等很久了吧?”李沅沅边说边找安全带,“跟同学好久没碰面了,吃完喜酒几个人又坐着聊了会儿。”
她看上去很开心,眉心和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徐子星再次看向宋学文,就见他还站在车边往这儿瞧着。
徐子星让司机开车,而后看向李沅沅,问:“刚有位叔叔送您出来,他是谁?”
李沅沅拉安全带的手一顿,片刻后才道:“哦,你说老宋啊,他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都是一个班的。”
徐子星想起之前在康福珠海园区搜过的宋学文的资料。
原来宋学文和李沅沅不仅是高中同窗,还是大学同学,只不过李沅沅是本科毕业,宋学文则继续升学,直到博士。
徐子星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一线大城市准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和自己那生活在十八线小县城的母亲之间竟还有这层关系。
“您知道这位宋叔叔现在在做什么吗?”
“听说在深圳工作。”
“做什么您知道吗?”
李沅沅摇头:“不清楚。”
徐子星心想也是,大老板都怕穷亲戚穷同学缠上自己,哪会主动说自己如今已是一家即将上市的医药公司的董事长。
她收回神思,看向神色松弛的李沅沅,笑着挽上她的手臂:“晚上吃了什么?开心吗?”
“开心!见了好多同学,大家聊聊当年的事情,挺开心的。”
李沅沅是八十年代的高中生。同学中,除了几位当年没考上大学的如今做着普通工作,其余大部分都在龙城当地的政府部门、银行、医院、教育领域工作,不仅体面,手中也有一定的权力。
可李沅沅这三十年却在家照顾身患孤独症的儿子。
徐子星沉默地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龙城街景。
如果徐子豪是正常的,李沅沅如今也可能是教育领域说得上话的人之一。
可人生没有如果。
她今天穿得优雅体面地去参加婚宴,二十分钟后,她就要回去面对那个满目疮痍的家……
徐子星越想越痛苦。
…
翌日一早,徐子星带徐子豪去徐海丽家串门。
徐海丽是徐家最小的女儿,徐子星从小跟在她屁股后面长大,与她感情最好。
“姑丈不在吗?”徐子星边换拖鞋边看向客厅,随手拿起玄关柜上的酒精喷雾往徐子豪手心喷。
徐海丽牵着徐子豪进屋,边走边说:“去钓鱼了!自从放暑假,天天出去钓鱼,得晚上才回来。”
夫妻俩都是龙城一中的高中老师。
徐子星往自己手心喷酒精,搓着手进屋,笑说:“你俩这辈子的任务都完成了,现在只剩下享受生活了,钓鱼算什么呀?出海都行!”
“那不成,小燃还没成家呢!我和你姑丈还得继续奋斗!”徐海丽弯腰打开冰柜,拿出自己做的牛奶棒冰放到茶几上。
徐子豪拿了立刻就要吃,徐海丽按住他的手,问:“吃东西之前要怎么样?”
徐子豪立刻跑到厨房去洗手。
徐子星走到徐海丽身边,挨着她坐下,问:“小燃找女朋友了吗?”
徐海丽笑:“说是有喜欢的女孩,我们让过年一定得带回来看看,没答应,说女孩还在上学不想这么早公开。”
“女孩是华人还是?”
“广东人,去年才到伦敦留学,和小燃在同乡会上认识的。”
徐子星笑:“那挺好的啊,都是中国人,在伦敦互相有个照应,放假了也可以一起回国。”
徐海丽笑得合不拢嘴,一副媳妇已经妥了的满足感。
徐子豪洗好手,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起牛奶冰棒就吃。
徐子星赶紧把纸巾盒推到他手边:“垫张纸,别滴下来了。”
徐海丽忙道:“没事儿,让他吃,我等下再收拾。”
她看回徐子星,笑问:“什么时候回香港?”
“下午。”徐子星看着徐子豪,叹气道,“我这次回香港,就是要跟所里申请调回深圳的。”
徐海丽意外:“啊?在香港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调回来呀?”
徐子星委屈地抿了抿唇,低下头:“小姑,对不起,您一心把我送出去,结果我却想回来。”
徐海丽叹了叹气,抱住她,掌心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像小时候那样:“你担心你妈妈的身体对吗?”
徐子星嗡嗡地“嗯”了声。
徐海丽轻拍她的背:“小星,会不会觉得很累?”
徐子星吸着鼻子点了点头:“其实累没关系,主要是看不到未来很绝望,人生就像走进了一条没有出口的黑暗隧道,一去无回,也没有终点……太绝望了……”
徐海丽也红了眼眶。
徐子星内心的黑洞,她一直知道,她一方面不希望徐子星为了照顾徐子豪而放弃大好前程,另一方面又担心哥嫂走后徐子豪无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