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船如识途的老马,还是大海也可怜这伤心人,陆二木只是胡乱扒拉着海水,便在午夜把小船平安地靠上了镇子的岸。
历史惊人的相似,在摸着黑把船上所有吃的喝的扛到了双季圣地之后,二木如同两日前的自己,又开始在镇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同一条路线,同一种表情,而心里所想,却大不相同了。先前,他恨自己没能阻止田斓,恨自己没有跟着她跳入海中。如今,他倒是有点恨起女孩,恨起这个世界来了。但必须得说明,这恨,仍旧是因爱而生的。
今晚的月亮不知为何,悄悄地钻进了厚厚的云层,整个镇子一片漆黑。临近黎明,二木已经足足游荡了一个时辰。他腿脚酸软,双眼模糊,眼看自己摇摇欲坠,便自然而然地一屁股坐在了一户人家门前的台阶上,打起盹来。可刚一合眼,一个表皮滑不留手的小东西便从他裸着的脚背掠过,把耷拉着脑袋的二木吓了一跳。
“是你呀。“
一只三寸来长的青灰色小蜥蜴站在二木脚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你想跟我做朋友?“二木勾起食指,向它伸去。而这小家伙竟然既不逃跑也不反抗,任由二木在自己的后颈来回轻抚。
突然,二木也不知道自己搭错了哪根筋,他猛地用拇食二指将这小东西狠狠掐住,高高举起。
“你不会,也突然长出翅膀来吧?”
一缕冰凉的月光从云层里挤了出来,照射在二木的脸上,为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增添了几分邪恶。这光,也恰好点亮了宅门上的三个鎏金大字。
观梓园。
二木听他爹和田叔叔说过,这‘观梓园’三个字是十多年前换上去的,这里原来叫做‘元宅’,是沿海都晓得的名门望族元家的祖宅。后来元家没落,元姓子孙要么得病死去,要么远走他乡,这宅子就荒废了。按理来说,曾有过这种光景的宅子就算是送,也不会有人愿意接手的,但却在某日被一个外乡人花大价钱给买了去。而那外乡人并不来住,而是雇人在宅院里种起了梓树,并取名‘观梓园’。
一年四季花常开,花开不见宾客来。也许是觉得晦气,无论那些梓树开花还是结果都无人问津,甚至连调皮捣蛋的娃娃都不去翻墙爬树。渐渐地,双季人都忘记了镇子里还有一处这样的大宅。
二木将那小东西随手一甩,一时间,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我娘,大哥,田叔叔,田斓,文老太爷,璃瑶!这么多的怪事,二木觉得自己的脑袋被填得满满的,却又仿佛空空荡荡。他长吁了一口气,用掌根使劲揉了揉疲惫的双眼,重新双手反撑着仰坐了下来。
“你是?“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让全身心投入臆想的二木惊出一身冷汗。他一跃而起,转身瞧去,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人正微笑着从二丈开外向自己走来。
“你是?”那人又问。
“我是陆二木。”二木见这人眼生,应该不是本镇之人,又比爹爹至少大了十岁,慈眉善目的,不假思索,便恭恭敬敬地答了上来。
“你是冬生那娃的小崽子?”
“哼——”二木一听这话,立马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好,好!有缘,有缘啊!”那人眉飞色舞,边说边从腰袋中掏出一把长长的铜匙,向元宅大门走去。
“你!!!”二木突然想起了“老不死”三个字。
“嗞嗯——”
一扇对双季人来说尘封了二十年的大门应声而开。
二木紧张极了,他感觉只要这人愿意,会随时把自己吃掉。
“请问,”二木支支吾吾,犹豫不决的问“您是元老太爷?”
在二木看来,这人的气质绝不寻常,便自然而然地便把他归入了怪人或怪物一列。
“好眼力,我们素未谋面,难道你小崽子有啥特异功能不成?”在他看来,就算是镇子里那些三十五四十岁以上的人也难以认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