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里,巴豆诡异的双膝跪在地上,后背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直不起腰来。
他显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因为这里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但是,他不记得自己犯了什么罪,他自问有罪,但是,犯罪则另当别论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朝堂老爷穿着法袍,威风凛凛地握着一柄两尺来长的大法槌。
而在他的胳膊底下,是一条数米长的乌木桌子,桌子上,从他的右侧一直延伸到左侧的桌面上,摆着一溜的惊堂木。
巴豆眯了眯眼睛,看到那乌黑的惊堂木像从几千年的地宫里取出来的冥器,带着历史的厚重和死亡一般压抑的气息,这让巴豆深感绝望。
“巴豆,你知罪吗?”
“喔,请问大人,我何罪之有?”
“恩哼?匹夫!既然你冥顽不灵,就让老夫给你娓娓道来吧,首先,说说在你小的时候,
那时候你还在私塾里上学,可是,自从你的意识对那有了反应,你就欲为阴乱之事,开始调戏妇女罪名,而且还有你的同桌,还是未,……。”
这么久远的事儿?
做了半辈子律师,巴豆都是个老油条了,从来不把惊讶之情放之于言表。
他只皱起了眉头——这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打法啊?
前一段时间,处理了一个大公,肉了他们家八代的丑,前第三代,是卖国贼,而另一个秦淮名妓,前第三代同样是卖国贼,却被奉为了贵族世家的证据。
……对比之下,可知其下场有多惨。唉!不知道招惹谁了,这么倒霉……。
不过……巴豆昂起了头,脸上掠过了一丝嘲讽。
——他记得自己最早的记忆可是在幼稚园的时代,他喜欢幼稚园的老师。
那位老师对他很好,经常哄他,他曾经趴在老师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
“等等,青天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要判我个流氓罪,可惜流氓罪已经不存在了呀,
今之天下,男女是平等的呀,到底是谁在犯罪我们是很不好判断的呀,更何况,您所说的调戏妇女纯属于用词不当。”
他盯着青天大人那张包公式的黑脸继续说道,“唉,像你这种高高在上的铁面无私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体会到男人和女人之间交流的最高境界——打情骂俏呢?”
“放肆!”
青天大人一敲惊堂槌,用另一只手指着他大叫道,“你知道不知道,你可是数罪并罚,将被处以极刑,你还在这里跟我谈什么男人和女人的境界,狗屁。”
气急败坏的他又将手按住自己的下身,歪着脑袋问巴豆,“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玩境界了?这里你也能玩出境界?——你拉倒吧。”
他愤然地用手指戳点着巴豆,“我最讨厌你这种人,摆弄个啥都能玩出高雅,还跟我咬文嚼字,别人不了解你,难道我还不了解你?哦呸。”
由于用力过猛,原本盖住秃顶的几缕头发掉了下来,他不耐烦的用手指给划拉到一边去了,又推了推跟着歪斜的眼镜。
“我也不跟你扯远得,就说近的,盐政曹李四爷那个案子你照实说来,你一共收了多少钱?
你知道我担了多大的风险吗?而且,你要——明白,我可是担了全部的风险——的。”
这回声音熟悉了,窗外打进来一束光,官老爷黑脸变白脸,正是巴豆的老朋友,黑白明。
这个公堂也很特别,有回音?
是的,声音在重叠,振幅明显,更因为空间狭小,音波的渗透力虽然很强,但是传播距离极短,回传效率极高,所以,所有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捂着自己的耳朵说话一样。
于是,更增加了这里的幽闭感,像墓穴。
三尺墓穴,千年棺椁。不死冥王,其焰嚣张。
巴豆这时候才终于发现,整个公堂里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终于呼出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得意的神情洋溢而出:这个人好对付。
“你怎么站起来了,谁让你站起来的?你,你给我跪下。”
黑白明震怒有余,手指震颤不止。
不知道为什么,巴豆站起来的气势竟然给黑白明带来了莫大的恐惧,他惊恐地叫了起来。
是的,巴豆完全能够分辨得出这位老朋友的愤怒和恐惧。
“慌什么慌。”
巴豆朝官老爷走了过去,伸出一只手,倾着身子隔着桌子远远地拍了拍那张肥嘟嘟的脸。
“别怕,兄弟!”
他理了理西装,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又翘起了二郎腿,点了一根烟,悠闲地吐出一串烟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