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雨下到了地上,可沈宴清心里一个邪恶的想法却渐渐滋长,并慢慢侵蚀着他残存无几的理智。
他们都是沈宴清,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
“轰”——
雷电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毫不留情的当空劈下,惨白的光照在沈宴清惨白的脸上。
沈宴清一个激灵,手里的饼子都吓掉了。
另一个沈宴清瞅了眼,笑了笑说:“这雷可真大……小兄弟,你别被吓着了。”
“这火快要灭了,我去庙外拾一些柴火来。”
他站起身就要出去,沈宴清把饼子拾起来,拍拍灰放在一旁,说:“我跟你一起去。”
大雨下的一刻也不肯停歇,庙外的土地湿漉漉的,一脚一个印子。
另一个沈宴清回头想拉着点沈宴清怕他滑倒,沈宴清摆摆手,两人披着外衫就冲出了寺庙。
沈宴清在地上随便找了些木头枝子,准备回去了,看见另一个沈宴清还在山路边弯着腰继续捡。
沈宴清开口让他回去,下雨天,还是这么滑这么窄的山路,太危险了。另一个沈宴清笑着说马上,就在他站起身准备往回走的一瞬间,他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的朝山下摔过去。
“危险!!”沈宴清大喊一声,丢了手里的柴火就去拉他,可惜天太黑,他脚下踩到一只小石子,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那只想要拉他的手,就这样变成了推他的手。
另一个沈宴清的叫声几秒之后就彻底消失,沈宴清从地上爬起来,不甘心的走到那个位置,不觉有些心惊胆战。
“沈……沈宴清?”他试探着叫了两声,眸子里满是惊恐。
他方才情急之下丢了他的外衣,大雨这么下着,他的里衣被淋得透透的。
天上白光一闪而过,接踵而至的是一声沉闷的雷鸣。
沈宴清像一只落汤鸡站在大雨里,看着山崖又试着叫了好几声,脚下一步也迈不动。
这么高的山,他知道,摔下去活不了。
沈宴清被冻的浑身发着抖,哆嗦着嘴唇,胡乱抱起路边散乱的柴火,捞起自己的外衣,冲进庙里。
…………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他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想那么多事。在他下定决心的第二日,他穿上烘干的衣服,拎上另一个沈宴清留下来的包袱,踏上了另一个沈宴清要走的路。
这何尝不是上天看他可怜给他的一次机会呢?反正他已经死了,他注定无缘。可是上天偏偏让他遇见,偏偏在这个时候,又偏偏让他们二人既是同名又是年纪相仿。
这个机会,他想抓不住都难。
沈宴清咽了咽口水,背着包袱,走上了自己走过一遍的路。
这一遍出奇的顺利,他见到阡陵宗的掌门墨歇,并且得到了最好的资源,有属于自己的安身立命的地方。
可是他却比谁都清楚,这一切美好的像是梦的东西不该属于他,他是个冒牌货他是个顶替者,他是踩着沈宴清的尸骨坐到了这个位置,坐到了这个靠着他自己的努力不行、靠着他和墨歇的亲近关系才可以的位置。
真讽刺啊。
沈宴清想。
他看不惯墨歇,也看不惯宗门里的其他几个长老,毕竟他的下场,他们也是间接的导致者,他看不惯这些所谓宗门里的所有人。
于是他窝在自己的长白峰努力修炼,企图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而他确实也成功了,他的底子好,他又那么努力,短短时间内他就成了宗门第一人,任谁见了都要喊他一声,沈仙君。
他也有了自己的剑,他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不坠,意思是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纵使他嫉妒那个和他同名的沈宴清嫉妒到发疯,他也没有忘了曾经自己的志向。
与此同时他和别人的关系也在慢慢变坏,其实他不想的,他也是个人,他能感受到墨歇啊百里域啊,决明子啊,对自己是友好善良的。
可嫉妒心和不甘的情绪却让他变成了一个特别拧巴的人,他的恶语相向随之而来的深深的忏悔,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对自己好的人这样,但是他忍不住。
他看着他们一个个锦衣玉食一帆风顺,再想想自己是如何落魄可怜,他的嘴脸就控制不住的邪恶起来,他变成了他自己都讨厌至极的人。
…………
有一天墨歇让他去选徒弟,他本来不想去,可是之前拒绝了墨歇太多次,他这次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于是他就准备去坐坐。
闭目养神的他听到场下那孩子指名道姓的要跟着他,他才肯缓缓睁开眼睛,懒懒的扫去一眼。
只一眼,他就觉得那孩子的眼睛生的特别漂亮,像是天上的星星。
他走下来,来到那孩子身前,看那孩子朝他行了个礼,说他叫时故安。
故安。
好熟悉的名字。
沈宴清眼神一凛,朝那孩子的手腕看去——是一个星形的胎记。
沈宴清的灵魂颤抖起来。
良久,他扶起那孩子,说:“好。”